直到那张“祸起”的字条被火舌吞噬殆尽,明昭方眨了眨被烛光灼得有些干涩的双眼。
自那日她被齐君泽囚禁,三人便有了离心的苗头,明昭出宫后更渐行渐远。
哪怕发生此糟心事,毕竟深宫几年互相扶持做不得假,她仍旧将林瑾之视为信任的挚友。
是以她今日沉不住气,急于向他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企图以证岁月不移故人心。
林瑾之的不言语默认了她的诘问,明昭知晓往后的路,她必定只能孤身走下去。
没有什么比至交摇身一变成为最大的敌人更为致命,双方了解对方的一切,却又一切都看不透。
低落的情绪并没有困住明昭太久,她向来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性子。
纸条燃后的一丝灰屑被烛火的热流送出,悠悠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飘落在明昭指尖。
慢慢将其碾成皮肤上一抹深色,细密的触感勾起她关于另一张被“毁尸灭迹”字条的记忆,大逆不道的谋划悄然浮现于明昭脑海。
轮毂碌碌,沈氏商行的车马载着异国他乡的稀罕货物越过千山万水抵达大齐京城。
不过这回与以往不同,风尘仆仆的队伍中多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只是有见识的人瞧见了绝不会觉得这辆马车普通,其所用的材料皆是低调奢华的上乘品,想来其主人定是个矜贵的人物。
早已打点好通关往来,商行众人很快就被放行入城,原本被簇拥在中央的马车不知何时悄悄脱离了车队,向城中另一个方向驶去。
“主人,我们到了。”
小童稚嫩的声线在车厢中响起,语调中难掩兴奋。
沈万安长睫微颤,缓缓睁眼,淡漠的眸中难掩长途奔波的疲惫。
“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传来,小童忙收回好奇观望外头的脑袋,熟稔地拿出一旁檀木柜中的药瓶放在自家主人鼻下。
深嗅草药的气息,沈万安的心脉渐渐平复,抬手示意小童将东西收好,便起身迈步下车。
齐国京城阴郁的天气让沈万安有些不适应,骨子里连北境烈日都驱散不掉的寒意如潮水般涌上身体每一丝缝隙,他本苍白的脸色更隐隐透出诡异的青。
一早便在府门口等候的老管家见主人这副模样,心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急急将人搀上备好的轿子上,忙吩咐往里抬。
京中虽常年阴云密布,但如今春日正盛气候回温,人们已换上单薄的衣衫,沈府却仍点满上好的炭火,下人们被热得汗如雨下,可无人有怨言。
即便如此,沈万安还是裹上厚厚的大氅,脸色才稍有好转。
老管家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忙前忙后就怕照顾不周。
沈万安在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中捧着热茶对管家微微笑道:“秦叔,不必这么紧张兮兮的,凡事都交由下人做便是了。”
秦叔闻言没有止住手上的动作,神色慈祥如同家中长辈:“自从到了京中,这么多年没能在少爷身边侍奉,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老奴好好尽自己的本分罢。”
闻言沈万安不再说什么,按秦叔的性子不让做些什么心里指定过意不去。
“少爷这次入京,可要让分行的掌柜们前来拜谒?”
“这事不急,我打算在京中待一段日子,但不要太过声张,若有人递了拜帖你只管拒了就是。”
休养了几日,沈万安不必再依赖轿子,身子虽依然不甚硬朗,祛了炭火也不至于太难捱。
小巧精致的马车驶入京城一条小巷,在小院门前停下。
四下环视,此地不是富贵人家的去处,好在还算清净,沈万安的眉头稍稍舒展。
于马车旁站定,随行侍从敲响了这座小院的木门。
“吱呀——”门扇半开发出凄苦的惨叫,显然此门并没有经常被人使用。
清俊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男人看着沈万安等人,神情疑惑,手戒备地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何事叨扰?”
男人的话音刚落,没等侍从回答,女人妩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随着她的靠近逐渐清晰:“云书,谁来了?”
熟悉的嗓音使沈万安不由怔住,片刻分神,红衣女子已出现在他眼前。
慕绯行看着外头的男子,以为自己宿醉花了眼。自己的身体反应先她一步,没等弄清状况,双手已经不自觉向木门伸去,欲将其拒之门外。
眼见要吃了闭门羹,沈万安忙开口道:“且慢,沈某受明姑娘所托,有要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