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很快赶来,他取出清创工具,“会非常痛。”
“没事。”
双氧水倾倒,药液在伤口上沸腾出细密白沫,像银针扎入溃烂皮肉。
林映舟左手骨节抵在椅子扶手上,泛起一阵青白。
一切结束后,医生叮嘱,“伤口不能碰水,右手不能用力,裂开要及时联系我。”
“嗯。”
苏管家面露担心,欲言又止地绞着衣摆,好好的聚会怎么能留下这么严重的伤?
他在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多年的主仆默契让她咽下所有疑问。
门合拢的刹那,房间骤然坍缩成窒息的棺椁。
林映舟脊骨抵在冰冷墙面上。
一闭上眼,那两具在走廊纠缠的身影便不断占据脑海。
他们在拥吻。
暧昧的红痕灼烧着视网膜,他们唇齿间漏出的、带着红酒味的喘息声正在耳蜗筑巢。
黏腻、潮湿、恶心。
林映舟忽然摊开手,拇指狠狠地摁在刚包扎好的伤口上。
新鲜血珠从纱布中沁出,他在自虐的快意中感到了解脱。
他面无表情地任由尖锐的灼痛,将那旖旎的画面腐蚀成灰烬。
叩门声响起,医生折返回来取遗落在桌上的镊子。
余光瞥见林映舟手上又渗出的血迹。
察觉到他的目光,林映舟平静地说,“伤口裂开了。”
医生沉默了会儿,“我给你再换个绷带。”
重新将一切处理好,医生忍不住提醒,“伤口反复撕裂会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千万要遵循医嘱。”
“嗯。”他浓黑眼睫遮不住眼底的阴郁。
房间内再次陷入寂静。
林映舟知道,他不能再这样做了,右手的伤口迟迟不见好,影响到比赛的话,会被林昀之问责的。
只有更锋利的痛楚才覆盖这段回忆。
他仰面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让窗外月光撕开他的精神疮疤。
1996年立冬,寒梅初绽时,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给他取名为贺映舟。
“映者,如光鉴影,须臾不离其形。”他抱着怀中婴儿,“希望他如临水照影,时刻自省,行止皆见天地本心。”
母亲林疏意倚在床头轻笑,“哪有你这样去要求一个孩子的。”
贺绪说,“男孩就是要这样严格,才不至于去乱嚯嚯人家闺女。”
林疏意在洒金笺上写上映舟二字,用簪花小楷记录着此刻的温情。
后来无数个午后,她总握着贺映舟的小手临摹赵孟頫的字帖,笔锋转折处尽显松骨竹韵。
春去秋来,夫妻依旧恩爱着,家中花瓶总有新买的鲜花,厨房砂锅总有新煲的靓汤,家里总是一片和睦。
贺映舟的书法总是获奖,小小年纪行文丝滑字迹飘逸张扬。
这里面藏着他一整个被爱意浸润的童年。
小学四年级的立夏,贺映舟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外公,他望着那个从学书法时就一直听说的大人物,却始终没有像母亲教的那样喊出“外公”二字。
饭桌上氛围并不好,或许是顾及孩子在场,三位大人克制着将许多话吞咽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