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松苓焦急不安的声音,她手上拎着油纸伞,穿花拂石,步履匆忙追着沈鸢。
口中急促胡乱喊着“少夫人”“姑娘”。
可沈鸢哪里听得见?
她眼前浮现的是那日苏亦瑾一闪而过的后背,那道狰狞的伤疤,还有那夜苏亦瑾的欲言又止。
他为何骗自己是从假山上摔下的呢?
……难不成、难不成他早就认出自己了?
满腹疑虑不得解。
沈鸢罗衫尽湿,她站在雨中,狼狈又无助。
风在耳边呼啸,骤雨被沈鸢遥遥甩在身后。
满院芙蓉枝叶乱颤,洒落下阵阵黑影。
隔着迤逦的乌木长廊,沈鸢一眼瞧见从廊庑下走出的苏亦瑾。
他一身竹叶青曲水纹织金缎锦袍,许是病了多年,又常年泡在药罐中,苏亦瑾身子瘦脱了相。
可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和梦中少年七八分相像的眉眼。
沈鸢如鲠在喉,泣不成声。
他们这桩亲事来得突然又尴尬,沈鸢往日也少有细细盯着苏亦瑾看的时候。
她眼周红了又红。
“亦瑾。”
沈鸢喃喃自语,低声咕哝。
廊庑下的苏亦瑾并未看见沈鸢,他转首侧眸,似是隔窗在和谁说话。
“苏亦瑾。”
没来由的,沈鸢忽的扬高声。
她眼中沁出闪烁泪珠。
风雨掠过她衣裙,隔着缥缈雨雾,沈鸢忽然朝苏亦瑾飞奔而去。
就像那年少年抓着自己的手在山林中狂奔一样。
风声凛冽,雨声潇潇。
沈鸢一把扑进苏亦瑾怀里,她双手牢牢抱住眼前的人。
好像他是一丝青烟、一缕飞云,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竹影在她身后摇曳,沙沙作响。
手中的执扇被撞落在地,苏亦瑾瞠目结舌。
他满脸错愕,几次张唇,话到嘴边,最后又都咽了下去。
手足无措。
手臂往上抬了又抬,而后极轻极轻在沈鸢背上拍了两下。
松垮的广袖往下垂落,那串漆红珠子也随之往下滑动,露出腕骨那枚如同弓月的红痣。
“她没骗我,真的有,真的有。”
沈鸢红唇嗫嚅,泪流满面。
不知是风声吹哑了嗓子,亦或是沈鸢嗓子哭得喑哑。
除了她自己,竟无人能听清沈鸢在说什么。
泪水染透苏亦瑾的衣襟,沈鸢喜极而泣。
倏然,沈鸢眼中的漆黑瞳仁一点点缩紧。
她看见从苏亦瑾身后走出的谢清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