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肩上还披着苏亦瑾那身狐裘,看着尤为碍眼。
锦袍的雨珠滑落在地,泅湿地上铺着的狼皮褥子。
窗前竹影摇曳,照得屋中阴阴润润,忽明忽暗。
嵌贝流光阁帘随风晃动,珠玉碰撞,叮叮咚咚。
谢清鹤不经意扫去一眼,眸光忽的顿住。
珠帘后设有两张榻子,中间还隔着一扇屏风。
显然沈鸢和苏亦瑾一直是分榻而卧。
地上伏跪的沈鸢久久等不到谢清鹤的声音,她颤巍巍仰首,声泪俱下:“殿下,我是真的不敢肖想……”
谢清鹤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不至于蠢得无药可救。
以沈鸢的身份,入宫侍奉谢清鹤自然不够格。
风雨飘摇,檐角下挂着的雨铃落满雨水。
沈鸢不知谢清鹤是何时离开的,她魂不守舍跪坐在地上,后知后觉自己沁出一身冷汗。
骤雨疾风,吹落满院落英。
松苓步履匆忙,隔着窗子,亦能听见她脚步的欢快。
沈鸢扶地站起,飞快抹去眼角泪痕。
“少夫人,你可知我刚刚在茶房听见什么?”
松苓眉开眼笑,挽帘步入屋中。
暖阁尚未点灯,松苓并未瞧见沈鸢脸上的异样,她喜笑颜开。
“虞老太医说,若是公子能撑到冬至,日后就都无虞了。”
沈鸢咽下喉咙的哽咽,红着双目道:“……真的?”
松苓还当她是喜极而泣,忙笑着拿帕子为沈鸢抹泪。
“这是好事,少夫人怎么还哭上了?老夫人已经差人套车,想去寺里还愿。”
沈鸢反手握紧松苓:“虞老太医可还说什么了,他打算在京中住多久?”
松苓苦恼:“这……我就不知了,虞老太医是太子殿下请来的,若是殿下开口,虞老太医应该会在汴京久住。”
沈鸢心口骤沉,脸色苍白。
松苓自言自语:“不过公子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虞老太医也只有三成的把握。”
沈鸢强颜欢笑:“三成足够了,先前那些太医,都说治不好。”
松苓换上笑颜:“我也是这样想的,说来这事还是多亏了太子殿下,若不是他请来虞老太医,公子只怕真的药石无医了。”
沈鸢如今哪里还能听见谢清鹤三字,她竭力压下心口的慌张。
“松苓,母亲如今在何处?你替我跑一趟,就说、就说……罢了,我亲自去找母亲。”
她身上还披着苏亦瑾的狐裘,狐裘长长拖地,沈鸢差点被绊倒。
松苓忙不迭伸手扶住:“少夫人,你怎么还未更衣?这袍子湿哒哒的,可不能再穿着了。”
言毕,手脚麻利为沈鸢更衣。
罗绮穿林,衣裙翩跹。
沈鸢一路穿花扶柳,行至正房,正好瞧见苏夫人笑着从正房走出。
遥遥瞧见沈鸢,苏夫人眼角带笑,上前迎人。
“这不正是巧了吗?我正想让人去寻你呢。”
苏夫人挽着沈鸢入屋,眼睛弯弯,“虞老太医的话你可听见了?虽说还得到冬至才知好歹,可总归还有盼头。”
苏夫人低声念了声佛,“这真是上天垂怜,没让我儿白白误了性命。刚刚宫里还来人了,说是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