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在朝会中慷慨激昂,将高文邠痛斥了一番。
皇帝早已力竭,此番却是动了大怒,不管如何都容忍不得有人挑衅君父的权威。父命是天,他怕放任底下人挑衅为父的威严,也总会有一日宫中的宗室子弟也敢于效仿,冒犯父命天威。
赵枢在督察院坐着。
面前坐的还是当年随他去往辽东的王仪。
如今已是副都御史了。
王仪怎敢审他,他现在只觉得接了个无比烫手的差事:“大人,给事中大人所言,到底是否有其事?”他手上拿着供状,笔尖都在抖。
赵枢笑着看了他一眼:“督察院的章程我自然是明白的。王大人不必紧张,我说,你照着写就是了。”
王仪落笔的手更抖了。
这厢督察院在审理,陈国舅那头也没闲着,匆忙派人往沧州去了一趟,要将中风在床的赵攸怀抬过来。他如今口不能言,却还是能眨眼低眉的,指认一个人自然不是难事。
没想到他手脚还没有赵老尚书快。
赵攸怀很快便被带到了大殿内。陈国舅眉心一跳,却还是觉得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心中丝毫不慌。
“赵大人,你今日还敢到大殿上来,恐怕你父亲见了你,夜里再也不敢合眼了吧!”他说话声音高,殿内刑部的官员,督察院的官员都缩了缩脖子。
“人伦乃天地大事,任何人犯了纲常都是不赦之罪!岂能容忍!”给事中义愤填膺。
皇帝垂眸坐在帘后。问此事可有隐情。
黄太监抿着笑下来,将皇帝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赵攸怀耳中:“您不能说话,点点头就好了。陛下自会给您一个公道!”
赵枢负手在殿下。
熟料这当堂会审,众目睽睽之下,中风在床的赵攸怀竟摇了摇头。
给事中见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怎么可能!我查得清清楚楚,赵大人是因药病倒,哪里就是突发恶疾!怎么可能!”
“皇上,皇上,臣真的没有构陷他人,臣说的都是真事啊!”
“陛下明察!”
皇帝只觉听了一场巨大的闹剧,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让人把给事中拖了出去。先打三十大板,革职查办。其余上书弹劾之人皆有不查之罪,罚俸两年,不得晋升。
走出皇极殿的时候,赵枢看见高文邠正要进宫。他微微笑了笑,唤了声高大人。
红袍革带之人回了一礼。
比起王璟,赵枢跟高文邠认识得还要更早一些。
寒夜独剩风雪。
蓟州比京师要冷得多。支摘窗下一树红梅在风中摇曳,像火一样红,赵明宜看了一眼,忙将窗子关上。耳边呼啸的风声这才没有了。
京师出了事情,她心里慌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
门外忽然传来打帘子的声音,她以为是打水进来的梨月,便没有回头。坐在妆台前发起呆来……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床前红烛摇曳,已经快要燃尽了。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耷拉着头,没有什么精神,低声道:“梨月,他回来你到时候一定要喊醒我,我有些困,肯定就要睡着了。”
“还有,不要灭门前的灯笼,就让它亮着吧。”
她声音软软的,有一点沙哑。眼睛沉极了,褪下手上的镯子,正要起身,却不曾想一只大手径直按向了她的肩膀:“你这是给我留的?”
就这么一瞬间,身前的姑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身来,扑进了他的怀里。
“哥哥……”用力抱着他。
她的身子暖融融的,埋在他怀里十分地偎贴。
他抚上她的肩头,将她抱了起来,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去,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笑了笑:“你这是给我留的灯?”
她抿唇,无言地去搂他的脖子。
低头间,闻见他身上凛冽的风雪的味道。
“我很害怕……”她在他怀里拱了拱,动了又动,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我知道是他,不会有别人了。他很恨你,他应该也恨我,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枢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