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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死前心愿（第1页）

灵州的夏日总是来得又急又猛。毒辣的日头炙烤着青石板路，蒸腾起的热浪中夹杂着药草苦涩的气息。

城东的惠民医馆前，求诊的百姓排成了长龙，不少人面色灰白，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下一个。＂坐馆大夫挽起袖口，腕骨突出得像两座小山。他已经连续坐诊六个时辰，青色长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汗渍。

一位老妇人颤巍巍坐下，刚开口就咳出一口血痰。大夫眉头都没皱一下，取过帕子替她擦拭：＂肺热壅盛，需要清热化痰。＂

他转身从药柜取来黄芩、杏仁，手指在秤杆上快速滑动，＂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

府衙里，谢禾端着药盘从后堂转出，看见杨大郎泛青的眼圈，忍不住道：＂杨大哥，该用午膳了。＂

杨大郎头也不抬地写着药方：＂再看完这几个。＂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响，他忽然抬头，＂昨日送来的金银花不够了，得再去采些。＂

＂我去吧。＂谢禾解下围裙，露出藕荷色的窄袖短衫。

＂城外瘴气重，让谢茗陪你去。＂杨大郎终于停笔，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把这个戴上，能避秽气。＂

谢禾接过香囊，指尖不经意擦过杨大郎的手掌。那掌心布满茧，却意外地温暖干燥。

她耳根一热，匆忙将香囊系在腰间，转身时差点撞上刚进门的姐姐。

＂冒冒失失的。＂谢茗笑着扶住妹妹，她比谢禾年长几岁，眉眼更显沉稳，＂药篓我都备好了，走吧。＂

姐妹俩穿过熙攘的街道，越往城外走，行人越少。路边的槐树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

——那是上月疫病刚开始时，百姓们系上的驱邪符。如今布条还在，染病的人却越来越多。

＂姐姐，你看那边。＂谢禾突然指着远处田埂。一个农妇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声断断续续飘过来。

谢茗快步上前，只见那孩子约莫五六岁，脸色发紫，呼吸微弱。

农妇见她们衣着整洁，不住磕头：＂娘子，行行好，救救我家狗儿吧！＂

谢禾蹲下身，轻轻翻开孩子的眼皮：＂是暑热惊风。＂

她从腰间香囊倒出几粒丸药，＂大夫配的避瘟丹，先服下应急。＂

回城路上，姐妹俩轮流背着昏迷的孩子。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谢禾突然道：

＂姐姐，杨大哥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我担心…。。。＂

＂担心他累垮？＂谢茗擦了擦额头的汗，＂他那个人啊，见了病人就走不动道。＂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妹妹一眼，＂你倒是越来越像他了。＂

谢禾假装没听懂，低头整理孩子歪斜的衣领，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医馆的灯火亮到三更。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杨大郎终于支撑不住，扶着门框剧烈咳嗽起来。

谢禾急忙端来温水，却见他掌心一滩刺目的鲜红。

＂杨大哥！＂药碗＂咣当＂掉在地上。

杨大郎想安慰她，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朦胧中，他感觉自己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臂接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

再次醒来时，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杨大郎发现自己躺在后院的厢房里，身上盖着两层棉被，却仍止不住发抖。喉咙像被火烧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醒了？＂谢禾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