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聚精会神,“是她么?”
“不是。”店家摇摇头,“是个男郎!”
“身量很高,带着幕笠,呦!不是我说,我这也有几十年的见识了,就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我就问‘郎君何事啊?’”
“那郎君抬眼,只看着我,开口,‘老翁,清点衣资少了一件,不知你这里可曾经见过。’”
“呦!那人说话很和气,安安静静的,可我就觉得很冷,便赶紧把衣裳还给他了。”
话没了。
竟是如此结局。
众人意犹未尽,各自又吃了酒动起来。
其中,还有人不死心,问,“老兄,你可是骗人胡编的罢!咱们也是做过商队的,哪有少了一件衣裳便急急赶回的!”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嘛,这怎么发现的!这商队就这么严!”
店家只笑不回,摇摇头将酒满上,“真真假假又何妨,便是饮了这酒当乐子听也不错嘛。”
大家又笑,“不错,这事回家说着也中听!”
“来!满上!”
众场又欢喝起来,唯有西角一人抬了头,幕笠一斜,目光直直看来。
——
“二娘!又出事了!”
静静麦田,寥寥几件房屋,响亮的一声贯穿月夜,硕大的月都抖了几分。
只这一声,房屋一阵震颤,半响,一人披了衫匆匆走出,“咋了咋了!又闹啥岔子了!”
月光将来人照得很明,发披着,身上长衫随意挂着,底下靴子也未齐整,穿过棉花地,在这小路上与那声彻响相会,而这边对着那月的——
正是巧文。
两人相接,王大娘连忙便握了巧文的手,脸色很着急,指着山头那端,一跺脚,“哎吆,二队与那五队又闹起来了,陈明与张沙俩人正杠着呢!”
“哎!这俩人!”巧文一拍头,提上鞋子,手一指,“走!看看去!”
九月底的夜,西域这边已有了些寒气,白日热时尚可披纱,夜晚冷时便直哆嗦了。
可火气上着,谁人还顾得?
就这样,两人穿过一片片棉花地,在浩瀚的月色下踩在小径石子上,翻过一矮岭,视野陡然开朗,远处灯火明晰,几簇火炬正在蓝夜下生腾,两侧倒伏杂茎不齐,一半还泛着白,随风飘柔,另一半则是空荡荡的茎色,任人踩在脚下。
正中,两方人对立,争吵声随着脚步一步步清晰。
“陈明!我…你耶!这就是五十石!就是五十石!”
“眼瞎了快治!别耽误你张耶耶的工钱!”
另一方,也是甩了膀子,稳立那边,笑着,“四十八石便是四十八石,杂絮不算,你就是跳得再欢也是这样。”
他回头看向自己弟兄们,“有这功夫耽误我事,不如把你那棉花,再挑挑。”
他一顿,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
面前那矮些的人果真立不住了,再要跳起时一声高喝,“都干什么呢——”
人群一分,让开一路,巧文现身,那长衫披着仿佛不是匆忙而上,而是一道威立风中的大氅,此刻气势十足,两人各自肃穆,不过其中一人脸上带笑,游刃有余,另一人则是气愤。
两边人沉默,无人应会,巧文一看,目光在各人脸上巡视而过,识些眼色的慢慢撤去拉着人去上工,“走罢,走罢,不要触总工霉头。”
人从后方散开,延伸到前方,最后,连前方二人也各自一相视,一人还是笑,一人已静了下来,冷冷看着前方,随后转身,两人后去。
巧文看着他们远走,身后王大娘才跟上,身上竟然跑出热气,看着那二人,一叹气,“哎,作孽啊。”
巧文未回,在此地直看了一会儿,众人安静在地里干着活,见此夜再不会兴事,才一抬头,一搓身,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