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说‘明天会更好’,可明天再也没有来……”
声音如刀,割裂寂静,也割裂人心。
沈知悔捂住耳朵,额头青筋暴起:“这些不是回忆……是诅咒!它们想把我们也拖进去!”
“不。”阿阮将铭血图残片按在胸口,“它们是在求救。”
她闭目,以心神接引。万千破碎记忆涌入识海,她不再抵抗,而是逐一回应:
“我听见你了。”
“我记住你了。”
“你的名字,不会消失。”
随着她的低语,那些断裂的声音渐渐平复,化作点点荧光,汇入她手中的残片。蓝光愈盛,竟在雾中照出一条隐约小径。
循径而行,终见深渊。
深渊之下,便是那座倒悬宫殿。它由无数记忆碎片堆砌而成,外墙镶嵌着千万双眼睛,皆闭合着,唯有一扇门敞开着,门楣刻字:“**无忆殿**”。
守门者是陆昭。
或者说,是一个与陆昭一模一样的人。
“师父说得对。”假陆昭微笑,“记忆是病,遗忘才是药。你带回来的不是灵魂,是瘟疫。”
阿阮静静看着他:“你不是陆昭。你是他内心最深的恐惧??怕自己记错了、说错了、救不了任何人。”
话音落下,那身影猛然扭曲,尖叫着化作黑烟消散。
四人踏入大殿。
殿中无灯自明,地面铺满白色细沙,上面不断浮现又抹去文字,如同天地自行书写又自我否定。中央高台之上,陈砚盘膝而坐,双眼紧闭,头顶悬浮着一颗浑浊晶体,正缓缓吸收四周飘来的金色泪滴。
“虚无之核……”苏七娘颤声,“他在用千万人的遗忘,喂养这东西。”
阿阮上前一步:“陈砚先生。”
老人睁眼,目光苍老如枯井。“阿阮。”他声音虚弱,“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因为你比我勇敢,也比我天真。”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因为我写完了《实录》。”他苦笑,“三百卷,七百万字,记录百年冤狱、十朝暴政、亿万无声之痛。可当我合上最后一册,我发现……没人看得下去。百姓读几页就崩溃,官员看一眼就焚书,连我自己,都不敢再翻第二遍。”
他抬手指向虚空:“记忆不是光,是火。烧得太旺,只会把所有人烤成灰。我想熄灭它,给世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那是逃避。”阿阮轻声道,“真正的勇气,不是忘记痛苦,是在记住一切之后,依然选择活下去。”
陈砚摇头:“你说得轻松。你可知道,每一个被唤醒的灵魂,都在受苦?那个说书人,现在每天夜里都会听见被害者在他耳边哭喊;那个播忆使,梦见自己亲手杀死了亲生父母……我们解放了记忆,也释放了地狱。”
“那就一起承担。”沈知悔突然开口,“你说实录没人能看完,那我们就一字一字讲给他们听;你说百姓受不了真相,那我们就陪着他们哭、陪着他们痛,直到他们能站起来为止。”
“你以为我不想吗?”陈砚猛地站起,眼中竟有泪光,“可我已经老了!我的手写不动了,我的心撑不住了!我只想……让这一切结束!”
阿阮走上前,握住他的手。那一瞬,铭血图残片骤然共鸣,蓝光笼罩二人。
她将这些年所见所闻,尽数传入他脑海:
??小女孩在忆灯亭下背诵祖母口述的《逃荒记》;
??老兵抱着阵亡战友的遗物,在广场上朗读《战殁名录》;
??盲童用指尖触摸石碑,笑着说:“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