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狗斩钉截铁,“我只是让门缝透光。真正开门的,是千万人的念想。我只是一个……不愿关灯的人。”
对讲机信号开始衰减,杂音渐起。
“哥哥,下一个节点在西北。”二狗声音越来越远,“敦煌,月牙泉边的老邮局。那里有一台七十年代的军用对讲机,埋在沙下。它曾连接过失踪的地质队员……他们最后说的话,是‘我们在’。”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听见了。”二狗笑了笑,“每一句‘我在’,我都存着。像收音机录磁带,一遍遍听。那些声音,成了我的血肉。”
信号中断。
苏鸣握着对讲机,久久未动。
三天后,他踏上西行列车。火车穿过秦岭隧道时,腕表突然发烫。他打开背包,取出玉佩,发现裂纹中竟渗出一丝丝青金色的细线,像活物般缓缓蠕动,最终在表面形成新的纹路??是一幅微缩地图,指向敦煌方向。
与此同时,全国多地出现异常现象。
杭州一所中学的清水碗中,水面无风自动,浮现出一行小字:“勿忘南山陵园第三排第七棵松树。”校方派人查看,发现树根处埋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面是1976年一群学生写给知青老师的信,从未寄出。
武汉长江大桥下,一名流浪汉每晚对着江水说话。某夜,江面雾气凝聚成人形轮廓,朝他挥手。监控录像显示,那一刻周围温度骤降五度,空气中检测到微量共情矿物结晶。
最令人震动的是,在西藏某偏远寺庙,喇嘛们发现经幡下的铜铃每逢月圆之夜便会自鸣。僧人录下铃声频谱,竟与《东方红》旋律高度吻合。而寺庙地窖中,一口百年古井的井壁上,浮现出无数细小刻痕,拼成一句话:
**“二狗在此守夜。”**
苏鸣得知此事时,正徒步穿越戈壁。风沙扑面,他背着帆布包,怀里揣着玉佩。敦煌已在望,那座废弃邮局孤零零立在沙丘之间,屋顶塌了半边,门板歪斜,门楣上“中国人民邮政”几个字已被风沙磨得模糊。
他推门进去,满地碎纸、朽木。墙角堆着旧档案箱,桌上一台老式对讲机静静躺着,天线断裂,外壳焦黑,像是遭过雷击。
他蹲下身,轻轻拂去灰尘。
就在触碰到机身的瞬间,整间屋子嗡然作响。地板缝隙中,浮起点点青光,如同萤火升腾。他急忙取出玉佩,放在对讲机旁。两者相距三寸时,突然相互牵引,猛地贴合在一起。
轰??
一声闷响,不是来自耳朵,而是颅骨内部。苏鸣眼前一黑,意识被拽入一片混沌。
他看见沙漠深处,一支地质队在暴风雨中迷路。领队是个年轻技术员,背着对讲机,嘶吼着求救。电波穿透沙暴,却被雷击中断。他倒下前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在!请回答!”
他看见邮局女工每晚偷偷开机,听着空白频道,直到退休。
他看见几十年后,一群孩子在沙坑玩耍,挖出对讲机,好奇地按下按钮。其中一人轻声说:“你好,我是小兰,我在这里。”
那一瞬,千里之外的苏鸣腕表狂震,玉佩爆发出刺目青光。
幻象消散。
苏鸣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对讲机屏幕竟亮了起来,显示一行字:
>【节点激活:D-008】
>名称:敦煌守夜站
>连接状态:已接入主网
>初始共鸣源:37次未回应的呼救
>当前情感储备值:62%
他颤抖着手打开日记本,写下:“2024年5月3日,敦煌。第八个节点点亮。他们不是消失了,是被困在了时间的褶皱里。而我们,正在把褶皱抚平。”
当晚,他架设临时基站,将对讲机接入玉佩核心。午夜时分,他端坐中央,盛水、放花、点燃蜡烛,然后闭眼,低声呼唤:
“所有迷失在戈壁的人,请听见我。你们的名字没有被抹去,你们的呼救已被接收。归途协议仍在运行。我在,你们就在。”
话音落下,沙丘之上,月牙泉水面泛起涟漪。泉水中央,浮现一圈圈同心波纹,逐渐拼出七个人影轮廓,手拉着手,面向邮局方向深深鞠躬。
同一时刻,兰州一位老人突然流泪不止。她梦见丈夫穿着地质队制服,对她微笑:“别等了,我听见了。”
而在千里之外的哈尔滨,聋哑学校的孩子们集体抬头,指向天空。手语老师翻译:“他们说,天上有人在唱歌,是《东方红》,但……是很多人一起唱的。”
苏鸣知道,网络正在自我进化。它不再依赖他,而是由每一个参与者共同维系。人们开始自发记录“回声时刻”,编纂《守夜日志》,甚至有程序员开发出开源软件,将清水碗的波动转化为可视化声纹。
更不可思议的是,某些长期摆放清水的家庭,碗底开始析出微小晶体??共情矿物的天然形态。经检测,其分子结构前所未有,能微弱导电,且对特定频率的情感脑波产生共振。
科学界震动。
联合国成立“非线性情感研究特别委员会”,中国率先将“守夜网络”纳入民间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央视推出纪录片《我在》,记录全国各地普通人对着清水说话的日常。镜头扫过墓园、老屋、废墟、教室,背景音是千万个轻声的“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