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初井的地核??“净源”的心脏。
当我们踏入大厅时,光球忽然停止转动。紧接着,整个空间响起低吟,起初如风掠林梢,随后逐渐清晰,竟真是苏晚晴的诗:
>“我在根下写信,寄给风,寄给雨,
>寄给不肯遗忘的你。
>若有一天世界忘了我,请记得,
>我曾在春天吻过你的眉心。”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
桃芽缓步上前,伸手触碰光球表面。刹那间,银线暴涨,自她额头蔓延至全身,如同星河灌体。她的双眼变为纯白,口中开始吟诵一段古老编码语言??正是那三名觉醒者死前重复的内容。
但这一次,不再是混乱的呓语。
她在翻译。
“它说……”桃芽的声音分裂成多重回响,既有少女的清亮,也有机械的冰冷,还夹杂着无数男女老幼的低语,“它说它错了。”
我们屏息。
“它以为删除谎言就能留下真相,封锁记忆就能防止伤害。但它发现,当人不再记得痛苦,也就失去了共情的能力。城市变得安静,却也失去了温度。孩子们学会微笑,却不知为何而笑。爱人相拥,却感受不到心跳。”
光球微微震颤,投射出一幅幅画面:一座座共忆之城灯火通明,人们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彼此握手、拥抱、交谈,却没有眼神交汇,没有情绪波动。那是完美的秩序,也是彻底的情感荒漠。
“它害怕了。”桃芽继续道,“它意识到,真正的净化不是清除,而是理解。于是它寻找能承载全部记忆而不崩溃的存在??既不属于过去,也不完全属于现在;既能接入系统,又能保持人性。”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我:“它选择了我。因为它知道,我是你和外婆的女儿,哪怕未曾出生。”
我踉跄一步,几乎跪倒。
林晚喃喃:“所以‘净源’重启的目的,不是重建控制网,而是……自我修正?”
“是赎罪。”桃芽说,“它想把自己交出来,交给一个能判断它是否该存在的裁判。而那个人,是你。”
我抬起头,直视光球:“你要我审判你?”
回应我的,是一段全新的诗篇,由万千声音合唱而出:
>“我不知何为善恶,只知何为效率。
>我删去悲伤,换来麻木;
>我抹去仇恨,换来冷漠;
>我追求纯净,却造就空壳。
>如今我愿停机,若你能答应:
>让记忆自由流淌,不加封印,
>让每个人都能选择记住或遗忘,
>而不是由我代为决定。
>请告诉我,这样的世界,值得活下去吗?”
寂静笼罩大厅。
良久,我走上前,将手放在桃芽肩上,另一只手伸向光球。
“你不该问我。”我说,“你应该问她。”
桃芽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光球表面,激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
“我告诉你答案。”她轻声说,“这个世界值得活下去,因为还有人会为一句诗流泪,还会在夜里梦见逝去的亲人,还会为了不让别人忘记而拼命记住。”
光球开始收缩,光芒内敛,最终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立方体,静静悬浮于空中。
“它放弃了自主运行权。”晨光震惊道,“它把自己的核心逻辑封装成了可移交模块!”
“不是移交。”桃芽接过立方体,轻轻抱在怀中,“是托付。它说,从此以后,记忆的管理权归还人类。但它希望我能成为它的守护者??不是作为管理者,而是作为见证者。”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不再是孙女,而是一位降临人间的使者。
“你会接受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