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松一口气,却又敏锐的注意到,朝中的文武都在用一种揶揄的目光打量着刚帮他说话的李士实。
然后朱厚照立刻明白了朝臣们目光中那隐藏的恶意。
——你刚才说皇后没有失德,未必吧?
朱厚照的脑门血管突突的跳,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自己的愤怒,双臂一攘,直接把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打落在地。
群臣们这才震恐之下,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
李士实想着当时的事情,又想想裴元刚才的分析,忽然心中一突,看着裴元惊疑不定的说道,“贤弟,你让我上这奏疏,该不是算计老夫的吧?”
裴元翻个白眼,虚伪的说道,“我和老哥哥情同手足,我算计你做什么?”
“再说,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就是要算计你,难道我还能算计得了太后?”
让裴元有些失算的是,没想到以往的刻板印象,竟然让李士实随口来了一句,“那可不好说。”
李士实原本是无心的一说,但是等到说完,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竟真的有些狐疑了。
“老夫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你递到前面的饵,在专等着太后咬钩呢?”
裴元见李士实居然因为太相信自己,反倒怀疑自己了,一时间痛心不已,“大都宪何出此言?我也是在你和我说完之后,才想明白这些的。”
“而且你仔细想想,若不是太后乱来,天子是不是已经对你赞赏有加了?”
李士实这才疑心渐去,叹气一声,“说的也对。”
转而又迁怒道,“那个靳贵真不是个东西啊,等我回都察院就去查查档案,看看有没有能弹劾他的东西。”
裴元给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天子聪明,只怕很快就能想明白太后的意图。”
“张太后为了扶持张家兄弟,结好朝臣,不惜再一次迎合重臣们的看法,扫了天子脸面。”
“你与其弹劾靳贵,倒不如弹劾张鹤龄给天子出出气。”
李士实吓了一跳,“张鹤龄?不行不行!”
当初李梦阳因为对张家兄弟“恃宠骄横,人莫敢问”的事情深恶痛绝,向朝廷直言上书,写了有名的《应诏指陈疏》,直陈时弊的“二病、三害、六渐。”
并且罗列了张家兄弟“招纳无赖、网利贼民、夺人田土、拆人房屋、虏人子女、要截商货、占种盐课、横行江河、张打黄旗、势如翼虎”等诸多罪名。
结果以李梦阳的名声之大,也险些因为张太后的撒泼打滚,惹来杀身之祸。
弘治天子虽然对李梦阳有些回护,但李梦阳最终还是被张家兄弟百般陷害,严刑拷打。
弘治皇帝的沉默,越发炙热了张家兄弟的嚣张气焰,若非是李梦阳名气极大,有不少人营救,恐怕也免不了落个身死狱中的下场。
至于本朝监察御史张琏的事情,就更不必多说了,张家女儿的事情,仍旧是不少人的酒后闲话。
李士实人老成精,当然知道谁是惹得起的,谁是惹不起的。
现在太后两次帮着朝臣们打了助攻,诸臣已经意识到,太后很可能会成为制衡天子的重要筹码。
而朝臣只要继续骄宠张家兄弟,拿捏了张家兄弟更多的罪证把柄,就相当于拿住了张太后的软肋。
张太后为了张家兄弟,说不定就会在关键时候做出妥协。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大臣们哪有主动杀人质的道理。
李士实要是弹劾张家兄弟,恐怕不但没人出来帮忙,说不定还要让他李士实独自承受太后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