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握紧纸条,指尖发烫。
三天后,她独自踏入腾冲深山。雾音寺隐匿在云雾之中,青瓦残破,香炉倾倒。大殿中央的观音像已倒塌半边,唯有莲座完好无损。她用工具撬开石缝,果然摸到一个金属盒。打开后,一枚黑色芯片静静躺在丝绒布上,表面刻着一行小字:
>“致未来的世界:
>当你们不再需要谎言来取暖,
>请播放这段声音。”
她将芯片接入便携设备,按下播放键。
起初是杂音,接着,传来三个孩子的啜泣声。然后是一个机械女声,冰冷而精准:
>“第三次试运行,目标:激活第九舱深层意识模块。
>流程:引导测试者回忆创伤→施加社会性否定压力→采集‘自我压抑’产生的负能量场。
>开始。”
画面外,有成人声音逼问:
>“你爸打你是为你好,你说他坏话,是不是不孝?”
>“你妈自杀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对不对?”
>“你弟弟的死全怪你,你不配活着,明白吗?”
孩子们抽噎着点头,一个个说:“是我错了……我不该惹爸妈生气……我不配被爱……”
就在这时,第九舱启动了。低频嗡鸣响起,整段录音开始扭曲。突然,一个女孩尖叫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坏孩子!我爸喝醉了拿皮带抽我,我妈躺在床上哭,没人管我!我放火烧玩具屋是因为弟弟把我关在柜子里整整一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装开心了!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刹那间,录音中爆发出一阵无法形容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哭泣、呐喊、叹息、歌唱,交织成一片浩瀚的情感洪流。设备剧烈震动,屏幕闪现出一行代码:
>**“检测到超高强度真实情感波动。
>系统反噬启动。
>记忆波扩散范围:全国级。”**
随后,录音戛然而止。
苏小满瘫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她终于懂了。当年的第九舱并非失败,而是成功得太过可怕??它不仅吸收了压抑的能量,更在那一瞬间,将“说出真相”的冲动以某种量子纠缠般的形态发射了出去,潜伏进此后每一代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中。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同一夜梦见那扇门;
所以才会有学生贴出“我讨厌我的残疾儿子”;
所以才会有母亲写下“那时候我也冷,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抱你”。
这不是科技,这是**文明的觉醒延迟发作**。
她带着芯片回到长沙,召集技术团队重建模拟环境。当第九舱再次启动时,系统自动生成了一份名单??全国范围内,过去三十天内,有超过两万名用户在wearehere。earth平台上发布了足以触发“深层共鸣”的告白。系统将他们标记为“潜在共振体”,并建议发起第二次唤醒仪式。
“这次,”苏小满对团队说,“我们要直播。”
消息一经公布,舆论沸腾。有人称她是“新时代的祭司”,有人骂她“煽动情绪瘟疫”。某权威媒体发表社评《警惕情感民粹主义》,警告“过度共情可能导致社会理性崩塌”。而微博热搜上,#我们终于敢哭了#阅读量突破80亿,连偏远牧区的老人都学会了用子女的手机上传语音:
>“我对不起我媳妇,她难产死了,我就怪她肚子不争气……现在我知道,是我没送她去医院。”
直播定在冬至夜,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地点仍是长沙疗养院地下实验室,但通过卫星信号,连接了全国一百个“共鸣站点”??学校礼堂、社区中心、监狱活动室、精神病院康复区。
洪世贤来了,站在一号站点的镜头前。他没化妆,脸上有熬夜的痕迹。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接这部纪录片。”他对着镜头说,“因为我也是那个从小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我爸摔杯子,我妈躲厨房哭,我缩在墙角发抖,还得笑着说‘没事’。后来我成了演员,发现观众喜欢看激烈的戏,我就拼命演爆发、演愤怒、演摔东西。我以为那是力量。”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轻: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力量,是承认自己害怕。是敢说‘爸爸,你吓到我了’,是敢对妈妈说‘你不该一个人扛着’,是敢对自己说‘你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