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夜总是来得很早,也总是格外漫长。
窗外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淅淅沥沥的敲打著玻璃,像是一种单调而永恆的背景音。
这种声音在深夜里会被无限放大,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湿漉漉的,泛著潮气。
病房里的灯光被我调暗了,只留下一盏床头的壁灯,晕出一圈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空气里瀰漫著消毒水和点滴液混合的特殊气味,这种味道我闻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已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但此刻,坐在这个並不属於我科室的病房里,这股味道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
我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脊背挺得笔直。
手里那本关於眼底病变的专业书已经翻开了半个小时,书页的边角都被我捏得有些发皱。
但我连一行字都没有读进去。
那些平日里烂熟於心的医学术语,此刻像是一群毫无意义的蚂蚁,在纸面上乱爬。
视线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病床上的人。
麻醉药效还没过,许言睡得很沉。
他侧著头,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呼吸平稳而轻浅。
平日里,这人总是带著几分懒散的笑意,嘴角习惯性的上扬,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傲慢模样。
此刻,那张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了那些轻鬆和调侃,这张脸显得格外安静,甚至透著几分孩子气的脆弱。
我放下书,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么多年来,我习惯了独来独往。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
生病了一个人去医院,吊水的时候一个人举著瓶子,做完手术一个人签单回家。
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坚强就是不需要任何人。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支队伍,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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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看著躺在这里的许言,看著空荡荡的病房,我心里那道筑得高高的、名为独立的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我留下来,並不是因为我多么圣母,也不是因为那个荒诞而美好的梦境让我分不清现实。
而是因为,我太清楚这种躺在病床上,醒来时四周空无一人的滋味了。
那种被世界遗弃的孤寂感,比手术刀划过皮肤还要冷。
麻醉醒来的那一刻,人的心理防线是最脆弱的。
那时候如果身边没有人,那种孤独感会像潮水一样,瞬间將人淹没。
我不希望他醒来时,看到的是一片惨白的天板和空荡荡的房间。
所以我留了下来。
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同事,或者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水…”
一声极轻的呢喃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
我猛地回过神,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把书扔在一边,站起身凑了过去。
许言的眉头紧紧皱著,眼皮剧烈的颤动了几下,似乎在极力挣扎著想要从那个沉重的梦境中醒来。
他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著,发出乾涩的吞咽声。
“別动。”
我低声喝止了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拔氧气管的动作,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刚做完手术,乱动什么。”
许言费力的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