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送药的小卫兵说,只要阮逐舟这边睡了,值守的人中便专门有一个去隔壁报信,而后叶家的门就会关闭,除非紧急军务,再不准任何外客叨扰。
来到副本世界,阮逐舟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病中脑子也没休息,把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却从不对叶观求证。
不止不求证,严格来说,他就不同叶观讲话。
叶观往往晚饭时过来,盯着阮逐舟用饭,阮逐舟起不来床时就把人捞起来,一勺一勺喂也要逼着他吃下小半碗粥。
唯有一次叶观来探望时,正好赶上那天阮逐舟精神不错,进门时叶观一眼瞧见阮逐舟把宽松的裤管卷到大腿根,拿着一罐膏药涂抹。
叶观认出那上面青紫的淤痕,正是重逢那日自己在这白豆腐上留下的印记,年轻的将*官惊讶于过了这么些日子指痕仍然没有消除,阮逐舟却连个白眼都懒得赏他,自顾自涂完膏药,钻进被窝,留给他一个冷漠的鼓包。
第二天早上卫兵就送来了沪城医馆治跌打瘀伤最好的药。至于伤患本人是否笑纳,尚未可知。
如此将养了一段时日。
某日刚喝了药,值守的卫兵便敲门进屋:
“阮先生,麻烦您移步前厅一趟。”
阮逐舟第一反应是叶观终于想通要给他一枪子了。可这个念头很快被他自己打消。
且不论吃个枪子为什么需要这种没必要的仪式感,考虑到这位叶少将的精神状态,想求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沪城迎来了倒春寒,阮逐舟身子又弱,于是披了件外套,跟着卫兵来到前厅。
叶观反常地坐在侧位,正前方从前留给叶永先的位置空着,中间地上蜷着一个人,反绑着双手,泥鳅一样蠕动。
阮逐舟走进来。叶观支着肘,手背懒懒撑着侧颊,招呼阮逐舟:“小妈。”
嘴上客气,却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当真装都不装了,阮逐舟想,怎么从前就没看出这混蛋的狼子野心来?
叶观示意他坐到主位,而后瞥了一眼地上哼唧扭动的人。
“小妈还记得这人吧?”叶观见阮逐舟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仿佛很满意,又看看地上的人,“给他的手松绑。”
卫兵过来给人解开绑在背后的双手,地上的人这才哆哆嗦嗦爬起来,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阮逐舟愣了一下。
是柳书。
柳书看也没看阮逐舟,膝行至叶观脚边,一把抱住叶观小腿:
“叶长官,叶将军,求您饶了柳书一命,柳书不知何曾得罪了您,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叶观并没有踹开他的意思,百无聊赖地俯看着他。
柳书忽然瞪大眼睛:“是因为当初望江会曾经对您行刺吗?那事和柳书绝无一点关系,再说,武凭勋早已经死了,被您的人亲自处死,您一定清楚柳书是冤枉的……”
他期期艾艾地哽咽起来,叶观俯身,靴子尖踢了踢树懒一样扒着自己的人:
“听说,当初是你向我父亲告状,说我这位小妈想勾引他儿子?”
阮逐舟倏地侧目。
柳书一个激灵,抱住水中浮木似的抓紧叶观的军靴:
“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多嘴,求您放柳书一条生路……”
他察觉到侧面阮逐舟投来的视线,想到什么,眼泪汪汪地仰起头:
“小将军有所不知,其实柳书一直知道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有关阮逐舟,也有关于您,事到如今,柳书实在不忍见到小将军被蒙在鼓里!”
阮逐舟顿时有点茫然。
叶观尾音拉长,哦了一声。
“这话倒真让人好奇。”叶观道,“说说吧。”
柳书忙道:“柳书当初一时糊涂跟在武凭勋身边,听武凭勋说,正是阮逐舟先找上了他,想让望江会要了小将军的性命!”
他煞有介事,说完还顿了一下,偷偷观察叶观的表情。
叶观撑着头看了他一小会儿,忽然哈哈一笑,靠回椅中。
他悠闲地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