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逐舟阖眼。
良久。
“这或许是我加入主宇宙的这场游戏以来,做过最符合万人嫌这种人设的事了。”阮逐舟笑笑,“你说得对。两个副本走下来,你也敏锐了不少嘛,我的好搭档。”
07号沉默。
阮逐舟承认得干脆,它却突然升起一股不忍之情。
后知后觉的,这个自诩不大通人性的系统察觉到,它的逼问就像撕开了一道不体面的伤疤。
阮逐舟又上前一步,看着蹲下来伏在手术台边啜泣的alpha的背影。
灯光下,时渊背后的影子化作一条孤单的黑线。阮逐舟的魂魄站在时渊的影子里,像一缕看不见的烟。
同一个人*,两次成为他的未亡人。
07号正不知该作何安慰,听见阮逐舟笑中多了一份无奈: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它看着阮逐舟如大海般平静的神色,愕然。
是啊。怎么会不介意呢?
即便只是个“重复利用”的NPC,可它的宿主毕竟和砚泽共同走过了两个副本,小宇宙的崩塌有多幻灭,爱恨就有多刻骨铭心。
阮逐舟不是圣人。相反,他是个快意恩仇,把等价交换视为人生信条的狠人。
从得知方敬秋的存在开始,他就没有一天不因为这个白月光而别扭。
可是他不能恨,甚至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推动整个计划,理性主导着他第一时间做出收益最大化的决定——撮合时渊和白月光,唯有这样,他才能尽快通关离场。
周密的排布中,唯独没有给他自己小小的不甘心留下余地。
感性和理性分得越开,心头的矛盾便越是时刻纠缠不放。也因此,阮逐舟唯一的报复大概就是在发觉到方敬秋抄袭后,光是送他身败名裂还不够,还偏要把气撒到时渊身上。
知道丈夫从没爱过别人又如何?从头到尾都被迫装大方,他偏要斤斤计较,在最后找补回来。
……原本,阮逐舟是这么打算的。
为了自己被囚禁起来屈居人下的这一个月,他忍辱负重,最终上演一出金蝉脱壳后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可这一切都在听见时渊道出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统统被打乱了。
会有这种巧合吗?
两个世界,同样的姓名,同样的纠葛,同样的错过。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大千世界有太多同名同姓的人,可对阮逐舟来说这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世界,这是他奔赴重生的荆棘路。
前路坎坷,是谁甘愿陪他向死而生?
阮逐舟再往前一步。这一次,他单手撑住膝盖,微微俯身。
[宿主,]世界如同陷入水底,荡起迷幻的波涛,07号唤道,[距离转移还有一分钟!]
阮逐舟置若罔闻。他定定地看着时渊压抑地抽泣着的身影,伸出手。
半透明的指尖穿过时渊战栗的肩膀。阮逐舟愣了愣,而后了然颔首,脸上并无意外。
“是我不好。”阮逐舟低声说。
声波在高维世界传出,又在小宇宙风雨飘摇的崩坍之下消散。
[宿主——]
07号突兀地闭嘴,目瞪口呆。
它看着阮逐舟深深弯下腰,凑近时渊的脸。alpha双目紧闭,热泪从眼中滚出,全然察觉不到此刻他逝去的妻子正近在咫尺,睫羽低垂地注视着他。
脚下开始一点点被透明侵蚀,阮逐舟却不紧不慢,在时渊唇角落下一个吻。
错开的维度让这个吻更像一个永远触碰不到的借位,可阮逐舟表情认真得像极了尘世间所有新婚伴侣之间虔诚而纯洁的献吻。
“抱歉,砚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