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池陆为圆心,四周的空气都深海洋流般流动起来,阮逐舟不断告诫自己这就是精神场域的变化导致人对外界产生的感知错乱,可整个人还是不禁一晃,眼睁睁看着那高压的中心源向自己走来。
阮逐舟闭了闭眼:“池陆,冷静点,是我……”
池陆忽然身形暴起,利箭般向阮逐舟扑来,单手一把扼住阮逐舟的喉咙!
阮逐舟被扑得“唔”的一声,向后倒退几步,池陆另一只手抓住阮逐舟的腰侧,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原本空洞的双目中凝起猩红色,鼻息愈发沉重,整个人如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浑身散发着阴鸷暴躁的气息。
阮逐舟艰难喘息着,抓住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放手!”
他与池陆的距离连两公分都不到,然而他们正站在丧尸堆砌的尸山血海中央,只要池陆一松手,阮逐舟就会因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若是他触碰到了那些高污染性的丧尸血液,一切就全完了。
更可怕的是,池陆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哨兵嗜血恋战的基因促使青年歪过头,在阮逐舟颈侧轻轻嗅了嗅。
阮逐舟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尖锐的犬齿,池陆随时都可以一口咬在他的侧颈,就像猎豹咬断羚羊的喉咙那样毫不费力,他颈部的皮肤在对方粗重躁动的气息之下登时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精神海拍起怒涛,每一次汹涌涤荡都昭示着池陆处在不稳定的边缘,阮逐舟不敢挣扎,只好试着动了动,却被对方抓得更近,接着他听见脚边传来一声压低的野兽低吼。
阮逐舟的心跳都停了一拍。
是池陆的精神体。他费力睁开一丝眼帘,看见那平日翻着肚皮任自己搓圆捏扁的白狼和初见时那般目露凶光,呲着牙站在自己脚边。
彻底失控了。
有那么一秒钟,阮逐舟几乎为自己的处境而绝望了。精神力的桎梏与池陆铁钳般的大手让阮逐舟呼吸不畅,他调整呼吸,从齿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看着我,砚泽!”
池陆鼻梁皱了皱,眉头压抑地抽动两下。
缺氧让阮逐舟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另一只手哆嗦着抚上池陆的侧颊,确认对方没有被激怒的意思,才缓缓向上,微凉的指尖触及池陆被汗湿的鬓发。
“你的精神海,负荷,太大,”阮逐舟断断续续道,“刚刚的激光阵,和丧尸,刺激你的五感,所以才会,超载……”
池陆无言地看着他,目光一错不错。
最后的氧气耗尽之前,阮逐舟放手一搏,将手覆住池陆的太阳穴。
“别怕,”他声音越来越轻,“我们,再试一次……”
一滴孱弱的水珠啵地轻轻坠入海面,霎时间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波纹所过之处,动荡的浪涛却以排山倒海之势平息。
池陆身子一颤,肌肉紧绷的脊背明显松弛下来,握着阮逐舟喉咙的大手逐渐脱力。
他目光还有些发懵,不自觉地垂下头,鼻尖触及阮逐舟汗涔涔的颈侧。后者触电般一抖,闷哼着倒在池陆怀中,精神海里随即柔柔地绽开一片波澜。
池陆目眦欲裂的神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终于,他猛地喘了口气,直勾勾的双眼深处恢复了些清明:
“嘶,痛……等等、阮队长?”
他茫然地拥紧了怀中的向导,抬头望去。
高墙上东倒西歪地栽了一大片人,而他的精神体正吐着舌头斯哈斯哈地喘个不停,一边喘气一边不忘焦急地用头拱着某个彻底瘫软下来的青年的小腿。
池陆这才稍微理清一些思绪,低头:“主人?阮逐舟!”
阮逐舟惨白着脸,浑身细密地颤抖,池陆也不废话,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刚刚是你压制了我失控的精神海?”
他动作利落,幅度却不小,阮逐舟被颠了一下,吃力地呛咳:“其他人都快被你的精神海炸晕了……你说还能有谁?”
精神体在前头一路小跑,为二人带路。池陆意识到动作过大,小心地将人抱紧:“你不是为我戴了臂环吗,怎么不制止我。”
“那样只会刺激你做出更加不可理喻的事……”阮逐舟有气无力地动动嘴唇。
“刚刚我的失控很严重吗?”池陆沙哑地追问,“我感觉自己好像缺失了这几分钟的记忆……上一秒我还在击杀这些丧尸,激光阵擦着我的脸将这些怪物射穿,一片眼花缭乱,脑子里有无数声音在啸叫,然后……”
他顿了顿:“刚刚我的失控能影响到塔内的所有哨兵,肯定也不免影响到你。可你的精神力……”
阮逐舟阖眼:“我可是你的主人,池陆。别把人看扁了。”
池陆喉结滚了滚:“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关心你,就像你……像主人关心我那样。”
“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关心过你?”阮逐舟有气无力地问。
记忆闪回到不久前高墙之上,丧尸群来犯时,那双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告诉他太危险的那双眼睛。池陆想起那双眼睛里的光,被那样一双幽冷深黑的眸子注视,会让你以为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与他两个人,他专注地望着你时,你便是他的全世界。
被那双眼眸注视时感受到的关切,是自己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