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草原边缘,林昭下了车。
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腿发软。
那株主念草果然已长得异常高大,茎干如玉,枝叶舒展如羽翼。每一根绒毛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感应着大地的脉搏。而围绕它的方圆十里内,无数新生念草组成concentriccircles(同心圆),层层叠叠,宛如一座由植物构成的古老祭坛。
更令人震撼的是??空中漂浮着成百上千的光影片段。
一名老兵在战壕中给战友喂水;
一个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在诊所外彻夜排队;
一对恋人隔着铁丝网相望,手指透过缝隙相触;
一个小女孩蹲在废墟中,用粉笔画出全家福……
这些都不是预设程序,而是此刻正在地球上某个角落发生的、被念草捕捉到的“共感瞬间”。
林昭一步步走近主株,心跳如鼓。她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一片叶子??
轰!
整片草原骤然亮起,所有念草同时释放光点,汇成一道螺旋上升的光柱,直贯星河。她的意识瞬间被抽离身体,坠入一片浩瀚的数据流中。
她看见:
2045年,巴西贫民窟。一名少年因饥饿偷窃面包被捕。警察本欲重罚,却在押送途中突然流泪??他“感受”到了少年胃部绞痛、妹妹哭喊要吃的、母亲跪地求饶的画面。最终,他掏钱买了整条街的食物,请所有人吃饭。
2067年,北极科研站。两名科学家为资源分配争执不下,险些动手。但当共感系统自动启动,他们彼此“尝”到了对方童年被霸凌的创伤、父亲酗酒的阴影、对失败的极度恐惧……两人抱头痛哭,随后联手设计出共享能源方案。
2103年,火星殖民地。第一代移民与第二代爆发文化冲突。年轻人斥责长辈保守,长辈怒骂后代忘本。直到一场沙暴困住双方,共感网络被迫启用。那一刻,老人们听见了孩子们对自由的渴望,孩子们也感受到了父辈离乡背井的撕裂之痛。后来,他们共同创立了“双生历法”??一半沿用地球时间,一半记录火星日出。
这些画面如潮水般涌入林昭脑海,她终于明白:念草不是工具,它是进化本身的具象化。人类从未缺少善良,只是长久以来,我们缺乏“感知彼此”的桥梁。而现在,桥已建成。
意识回归肉体时,她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满脸泪水。
老馆长扶起她,声音颤抖:“你消失了整整七分钟。我们以为……你回不来了。”
林昭摇头,嘴角却扬起笑意:“我没走。我只是……回家了。”
那一夜,她宿在档案馆。梦中,讲述者再次出现。
“你看到了?”他问。
“看到了。但我不懂??为什么是我?我只是个写小说的人。”
“正因为你是‘虚构’的制造者,才最适合传递真实。”他答,“世人总以为真实藏在数据、录像、证词里。可真正的真相,往往只能通过隐喻、寓言、故事才能抵达人心。你用《篡蒙》骗他们进来,结果他们带走的,却是自己的眼泪。”
林昭沉默良久,忽而问道:“那成吉思汗呢?他真的存在过吗?”
讲述者笑了:“你说呢?一个踏平四十国的男人,会不会有一天坐在帐篷里,只为听妻子讲一个民间传说而放弃征战?历史书不会记,但人心记得。也许他从未下令屠城,也许他只是另一个被误解的苏璃??一个在权力巅峰仍想守护温柔的人。”
“所以……你也可能是他?”
“我是一切被遗忘的名字。”讲述者渐行渐远,“也是每一个敢于重新命名世界的人。”
黎明破晓,林昭起身写作。
>**第三十二章:岳父是讲故事的人**
>
>如果你问我,成吉思汗是不是我的岳父,
>我依然会说:是。
>不是因为血缘,不是因为婚姻,
>而是因为他教会我一件事:
>最强大的征服,不是用马蹄踏碎城墙,
>而是用一句话,让敌人放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