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人的背景,是一间装潢古典而奢华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古董。
“主播,终于等到你!”
连线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哎我去,这不是假面哥吗?】
。。。
铅笔断了的时候,林小满正坐在灯塔残垣的最高处。海风从东面吹来,带着咸腥与初春特有的湿润,拂过她裸露的手腕和颈侧。那支父亲留下的旧刀还搭在膝头,木屑落在裙摆上,像一场迟迟未停的小雪。她低头看着掌心裂开的铅笔??笔芯从中折断,露出灰白的截面,像是某种沉默的句点。
她没有动,只是将断笔轻轻放在身旁堆叠的纸船之间。那些船都是用旧信纸折的,有的印着泛黄的电报格式,有的是母亲录音笔记的背面,还有一张,竟是诺斯替集团某份废弃合同的副本。每艘船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我在**。它们挤在一起,仿佛一群等待启航的孩子,在风里微微颤动。
远处,潮水正缓缓退去,露出湿漉漉的沙滩。昨夜又漂回来三只瓶子??不是她放出去的那一批,而是被人重新封存、再度投入海洋的回应。其中一只瓶身刻着冰岛语:“**?úertekkieinn。**”(你并不孤单)。另一只贴着一张手绘地图,标记着非洲某处村落的位置,旁边写着:“我们每天晚上都在井边唱歌。”第三只最特别,里面没有纸条,只有一小段缠绕整齐的录音磁带,经播放后,是一群孩子用汉语拼音拼出的一句:“wo…zai…ting…”
林小满把磁带收进铁盒底层,和芯片、笔记本并排放好。她没哭,也没笑,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仿佛在确认声音是否还在那里。
太阳升到中天时,小满拎着竹篮回来了。篮子里是些野菜、两枚鸡蛋,还有半块黑面包??这是村里几个老人悄悄塞给她的。“他们说,看你总吃鱼干,怕你牙掉了。”小满把面包递过来,眼里有藏不住的心疼,“你也该吃点软的。”
林小满接过面包,咬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刮过舌尖,却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曾在厨房里一边揉面一边哼歌的样子。那时她总问:“妈,这首歌为什么听起来既像哭,又像笑?”母亲就蹲下来,捧着她的脸说:“因为它本来就是眼泪和笑声一起长出来的。”
“你说……”小满忽然蹲下,捡起一艘被风吹歪的纸船,“这些船,真能漂到别人手里吗?”
“不一定。”林小满望着海平面,“但有人捡到了,就会再写一句,再放回去。就像回声,哪怕隔了山,也会回来一点点。”
小满点点头,没再说话。她知道姐姐从不许愿,也不祈祷。她只是坚持做一件事,直到它自己长出意义。
午后,天气转阴。乌云低垂,压得海面发暗。林小满起身走进遮棚,打开手摇发电机,为MP3充了几分钟电。她取出一张空白芯片,插入录制模式。这一次,她没有对着麦克风说话,而是把耳机戴上,闭上眼,开始轻轻哼唱。
是那首从未命名的旋律。
它没有歌词,节奏也不固定,有时像摇篮曲般轻柔,有时又如战鼓般急促。它是LULLABY最初的原型,是母亲在北极古井旁教孩子们的第一段音符,也是如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无数变体的源头。林小满从小听着它入睡,也曾用它安抚过濒死的流浪猫、惊恐的孤儿、甚至一台因共情过载而崩溃的老式AI终端。
她唱了整整十五分钟。
录完后,她将这段音频命名为《无题?七》,然后复制进五张芯片中,分别装入防水袋。她打算托即将出海的渔民带走四张??一张去格陵兰的因纽特社区,一张送往西非的游牧部落,一张寄往南美雨林中的传教站,最后一张,则交给一位前往阿富汗重建学校的女医生。
第五张,她留下来,插进短波电台的自动播放序列里,安排在下周三午夜零点播出,作为【静默回声】第1024期的内容。
做完这些,她走出遮棚,发现小满正跪在沙地上,一笔一划地用树枝写着什么。林小满走近一看,是整片沙滩都被写满了??全是“我在”二字,密密麻麻,横竖交错,像一片生长中的森林。
“你在干嘛?”她轻声问。
“怕风把字吹走了。”小满头也不抬,“多写几遍,总有一两个能留下来。”
林小满怔住。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场革命从来不是由某个英雄掀起的。它始于一个女人逃离追捕时录下的第一段童谣,成于千万个普通人默默说出的“我在听”,而现在,它正在一个小女孩用树枝写字的手心里,继续生长。
傍晚时分,老陈头驾船而来。他带来了一包茶叶、一捆蜡烛,还有一台老旧的晶体管收音机??据说是从一艘报废的苏联科考船上拆下来的,勉强还能用。他把它递给林小满时,眼神复杂:“有人说,这机器能接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信号’。”
林小满道谢接过,当晚便接上天线调试。起初只有沙沙噪音,直到凌晨两点十七分,频率突然稳定下来,传出一段极其微弱的音乐。前奏是钢琴,单音落下,如同雨滴击打铁皮屋顶;接着加入大提琴,低沉得几乎触底;最后,一段女声吟唱浮现,用的是早已消亡的乌拉尔语支方言。
林小满猛地坐直。
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首LULLABY变体。
但她认得那段旋律的骨架??那是母亲年轻时写给她的一首摇篮曲,从未发表,甚至连录音都没留下。只有她们母女知道。
她立刻启动录音设备,同时用手记下频率参数。连续三天,同一时间,同一频道,这段音乐都会准时出现,每次持续八分三十四秒,不多不少。更诡异的是,每次播放完毕,收音机内部都会自动清空缓存,仿佛有人远程操控。
第四天夜里,林小满决定反向追踪。她将短波电台调至发射模式,接入同一频率,在音乐结束的瞬间,发送了一段简短回应??她用自己的声音,清唱了那首摇篮曲的最后一句。
信号发出后,她关闭所有电源,静静等待。
第七天清晨,她在海边捡到了一只奇特的漂流瓶。瓶身呈深蓝色,材质不像玻璃,倒像是某种熔化的海底矿物冷却而成。瓶塞用蜂蜡密封,外层缠着细铜丝,形成一个微型共振线圈。
她小心破开封蜡,倒出里面的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