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声鹤唳,骤雨打芭蕉,谢徵玄手指按压眉心,分不出半点心思去处置那胆大包天的传令太监,深沉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长燃的烛光,默算着时间。
而烛泪渐渐在案上淌成血色的溪流,他心中突然升腾起不祥的预兆。
定山持剑逼退太监。
“摄政王说了,天明再返,你有何异议?”
太监尖利的嗓音得意的扬起:“你且看看,天——早已亮了!”
——
骤雨如注,雨幕如织,急促地敲击着大地,将夜路浇成一片泛着冷光的镜面。
远远望去,柳宅门匾隐在晦暗乌云下,“柳”字金漆忽隐忽现。
江月见咬紧牙关,提着湿透的裙裾疾奔,绣鞋陷进泥泞,脚步飞跃间带起厚重的泥星。
衣衫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刺痛了后背交错流血的伤口,她却恍若未觉。
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也顾不得擦拭,只死死盯着前方。
别院灯火通明,红纱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那明明灭灭的烛火是这雨夜里唯一的光,是为她而亮的星火。
谢徵玄一定在等她的消息。
再快些,再快些……
她在心里数着步子,百步,五十步……焦急的脚步踏碎积水,混着她急促的喘息。
下一瞬,一道惊雷忽然在眼前几丈炸响,银蛇游蹿,火光遽然撕裂夜色。
她陡然心惊,脚下一滞,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未及回神,一道青影已如鬼魅般欺身逼近,忽闪而出,沾了药粉的帕子猝不及防捂住她口鼻。
“唔——”
江月见登时挣扎,猛然肘击,却被对方反剪双手。
那人青衣袖子挥过,一言不发,行动矫健,拖拽着她往墙角躲去。
挣扎间,她腕上白玉镯撞上墙砖,"铮"的一声裂作两段。
透过雨帘,她看见西别院的灯火倏然熄灭。
一黑一白两个亲卫身影当前,一众士兵紧随着涌向正门,众人簇拥之中,行出一道玄衣素影。
那身影长身玉立,挺拔萧肃,目光如炬,扫过空旷的街道,腰间玉带闪过寒芒,又倏然被雨水打湿。
江月见呜咽着挣扎,细微的响声却被滂沱的大雨湮灭,化作气若游丝的轻呵。
片刻后,那道玄色身影收回目光,沉默着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暴雨如注,马蹄声渐远。
江月见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星火都在自己的眼中逐渐熄灭,天分明已亮了,可微光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了去,只余晦暗浓雾。
她呜咽着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感受到喉咙被紧紧扼住的无助。
几番挣扎后,她意识逐渐模糊,最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