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难得识趣地止了话。女郎翘起唇,重新挽作云髻:“陛下不能帮帮我?”
她亦不想身份受人纠缠,平添麻烦。
“外头现在什么消息?”
顾宁熙开口,宁远伯府久不参与朝事,她又身处后宅,半点有用的消息都听不着。
谢谦道:“首辅久病,陛下特命太医入陈府看诊。”
仁宗如何厚待陈家,满朝文武心中皆有数。如今先帝崩逝尚未期年,陛下全盘清算陈府,外人观之总有不妥。
“不过首辅大人年前已上书辞官,欲回乡安养天年,陛下未曾批复。”
“至于你,”谢谦语调凉飕飕的,“还羁押在刑部,已画押认罪。年后就该流放黔州了。”
他便说么,前日至天牢,为何刑部忽然不允探视。
“那我的宅邸?”
“自然是一并查封。陛下恩宽,未牵连其他人。”
答了一连串,总归轮到谢谦插空问上一句:“你到宁远伯府多久了?”
“十几二十日吧,”顾宁熙随口答,“一直在学规矩。”
从那日宁远伯入宫后,宫中派了四位嬷嬷专门跟着她,还有六尚女官轮番登门教导。
顾宁熙学东西素来快,宫规礼仪也不在话下。
如若不然,方才在各位世家夫人面前,礼数不会这般行云流水。
“你有现银吗?”顾宁熙解下腰间一枚白玉佩,“换换?”
谢谦随身二百余两银,连银票到银锭,叫顾宁熙搜了个干净。
“你要现银做什么?”瑶华院是伯府上顶好的院落,已修葺一新。侍奉三姑娘的丫鬟婆子都是夫人亲自掌眼挑选的,模样周正,安分守己,必不会委屈了她。
三姑娘一应吃穿用度,虽说都是宫中安排,伯府仍旧按嫡出小姐的份例再添上一重。
帝王旨意不得外道,三姑娘的身世他守口如瓶。纵然夫人明里暗里问及,他都是好生叮嘱,务必要视其为亲生女。
“陛下且宽心,三姑娘万事皆安。”
陆憬颔首,她也从来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性子。
顾宁熙心满意足地将谢谦簇新的钱袋挂回腰间:“你又不亏。”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顾宁熙挑眉,刻意放缓语调,行万福礼时如霞的裙摆层层盛放:“多谢表兄。”
谢谦倒吸一口凉气,顾宁熙十足十占了上风,扬起一抹畅意的笑。
她没有去席上赴宴的打算,说完最后几句话便要回瑶华院中。
“你觉得,”顾宁熙顿了顿,看向似乎仍有些震惊的谢谦,“陛下是何时识破我的身份的?”
在朝为官三年,她自信从未露出过破绽。连执掌武德司的谢谦都未察觉分毫。
可……那日在天牢中,帝王没有半分讶异神色。
天边的火烧云灿烂,惦记着前两日的杨梅果饮,出宫回王府的路上,陆憬吩咐马车转了方向。
今日时辰尚早,摊主才到自己的位置上,正在将东西一一摆出。
马车在空旷处停了一刻,陆憬望摊主忙碌。分明只是寻常的坊间果饮,就是不知为何滋味叫人难忘。
今日席上的佳酿,不及它冰凉酸甜可口。
孙敬打发了小厮去买,陆憬道:“给宣平侯府也送一份罢。”
“是。”
他笑了笑,说不定元乐此刻也惦念着。
陆憬如是想着,孰料无意间一抬眸,竟当真在一家铺子门前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元乐无疑,陆憬尚未觉得凑巧,下一刻从铺门中又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姑娘,竟是与元乐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