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乐并非宁折不弯的性子,她有气性,但她不会选择伤了自己。陆憬直觉,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会有许多事再难挽回。
想起那日在御书房中,见到她那般神色,他又何尝好受?
“陛下,”孙敬在外通传,“古钰斋中送了东西来。”
陆憬凝眉,古钰斋本是宫外的一处暗桩。自他即位后,原本传递消息的职务便淡了。
“拿过来罢。”
孙敬依言呈上,陆憬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的玉佩。
玉佩下压着一方锦匣,陆憬道:“她说什么了?”
孙敬将来人的话逐字转述:“一位年轻的郎君执了陛下玉佩,说是想见陛下一面。”
“知道了,下去吧。”
孙敬应“是”,揣摩着陛下心意,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他躬身退下,在御书房外候了许久。直至日暮时分,他也没有听见陛下的命令。
顾宁熙的语气理所当然:“生辰礼有其他物件啊。”
陆憬眸中笑意更甚,一番亲昵,原本的话题无形中便被掩了过去。
难言的沉默中,陆憬平静地与她相视。
他逆着金光,原本的决断却在望见顾宁熙眸底神色时,停顿了片刻。
那双漂亮灵动的眸中是慌乱,忧惧,更多是无力。
他已经不想再犹豫,只需一道旨意即可。
他指间搭于印玺,江山在他脚下,不知何处却有一道声音叫嚣着、阻止着他。
眼下的一念之差,会导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又何尝不熟悉顾元乐的性子。
她紧抿着唇,却在无声问他,他们之间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这一年多的全心全意的相处,他知道元乐的真心。
他会感到贪恋、不舍。
良久,陆憬道:“秋猎之后。”
“好。”
五月下旬,天气愈发闷热。晨起不久,日头就高高挂起,晒得砖石滚烫。
池中嬉戏的鱼儿都躲去了荷叶下,喂食时才肯露面。
栖云殿中,顾宁熙已起身更衣。今日原定是休沐,在行宫中也不例外。
她瞧着搭于榻边的束胸,炎炎夏日,多裹这几层难受得紧。
云檀端来洗漱的清水,细心道:“大人若是觉得天热,不妨换一身衣裳?”
“嗯?”
云檀放下铜盆,打开衣橱,为顾宁熙取了一条樱粉色绣芙蕖的襦裙。
“这是雪云纱裁制的锦衣,宫中一共就得了三匹,夏日里穿再合适不过。”
顾宁熙摸那衣料,确实又轻又软,舒爽清透。
正巧她也不想再束胸,顾宁熙望了一眼竹青色的那身锦袍,果断青睐了这件新襦裙。
云檀为顾大人将锦袍挂回,又取来相衬的抹胸与披帛。
既换了襦裙,顾宁熙再用玉冠束发未免显得不伦不类。
云檀手巧,为顾宁熙梳妆。三千墨发挽作朝天髻,簪一对粉玉荷花钗。玉钗雕工温润细腻,浑若天成,垂下两排精致的银流苏。再缀以两排珍珠发簪,并一支白玉七宝玲珑簪,几样饰物相得益彰。
顾宁熙拂了拂裙摆,料子柔软轻盈,确实比锦袍凉爽不少。
薄薄的一层衣料贴着肌肤,勾勒出窈窕身形。粉紫色绣如意莲的绣带束下,衬得腰身不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