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坐着一名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衣衫褴褛,左袖空荡,眉心隐约有蓝光闪烁。他身边跟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是曾在青蓑庙举着notebook的那个孩子。
少年名叫齐砚??文墟三十七贤之一的嫡孙,也是当年书院大火中唯一幸存的旁听弟子。他曾被净心会俘虏,囚禁二十年,每日遭受洗忆折磨,直到昨夜,脑中忽然响起一声轻叹:“你还活着,那就继续走吧。”
他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他记起了所有事。
包括那个雨夜,独臂少年坐在屋檐下默写讲义的模样;包括老师临终前塞进他手中的半块玉符;还包括一句从未写入典籍的密训:
>“当忆网将崩,必有十三人承火而行。非姓十三,乃序十三。一代陨,一代继,直至光明重临。”
他牵着小女孩走进桃村,直奔古井。
奇树之下,已有三人等候。
一个是来自西域的哑女,双眼覆着银纱,手中握一根骨笛??她是柳七的后人,虽不能言,却能以笛声唤醒死者记忆。
一个是南方渔村走出的老渔夫,满脸皱纹,腰间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他曾是?家族谱最后的守护者,在女儿被杀那夜跳海逃生,三十年来潜伏民间,只为等待今日。
最后一个,竟是那位曾在集市分发忘忧散的净心会执事。
他跪在树前,双手捧着一本血书:“我背叛了组织,但我终于记起来了……我是第五代‘十三’。”
众人震惊。
原来,“十三”并非一人,而是自文墟覆灭之日起便秘密传承的身份。每一代只有一人存活,肩负守护忆网节点之责,代号“十三”。他们彼此不知姓名,唯有在特定时刻,通过“忆引术”感应到下一任接班人的存在。
而今,前任“十三”已死,此人正是交接仪式的见证者。
“洛川选择了你们。”他沙哑道,“七条脉络,七位使者。第七脉由?家女子接续,其余六脉,需由你们填补。”
他指向齐砚:“你是第一脉,承‘文心’。”
又指哑女:“你是第二脉,司‘唤灵’。”
老渔夫为第三脉,掌“守谱”;他自己为第四脉,管“传讯”;另有三位尚未现身之人,分别执掌“织梦”“燃灯”“归真”。
“可……我们只有五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第六个,已在路上。”齐砚抬头,望向北方风雪,“那个盲童,带着《承忆录》来了。”
果然,十日后,阿念拄着一根白骨杖(据说是药师临终所赠),徒步抵达桃村。他虽目不能视,却准确找到了每一处碑位,并用指尖在石上刻下完整《南岭遗誓》全文。
众人皆惊。
唯有奇树轻轻摇曳,仿佛在点头认可。
当夜,七人围坐井边,将各自持有的信物投入井中:玉符、骨笛、铜铃、血书、笔记、陶片、残卷。七物落入水中,并未下沉,反而悬浮旋转,形成一道螺旋光阵。
忽然,井底传来低沉吟唱。
那是洛川的声音,却又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千百年来所有完成“承忆仪式”者的魂魄,都在此刻共鸣:
>“吾以忆为火,照夜长明;
>吾以身为线,连缀古今;
>今火不灭,线不断,
>愿尔等代吾行走人间,
>不为神,不为王,
>只为不让一人被真正忘记。”
歌声落,七人同时感到脑海炸开一道洪流。
无数画面奔涌而入:战火中的书院、逃亡的?氏族人、被焚毁的典籍、被毒杀的忆使、被篡改的历史……还有未来的一幕??紫雾笼罩大地,亿万人眼神空洞,唯有少数孩子手中举灯,逆风前行。
“这就是……忆潮的真实模样。”齐砚颤抖着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