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常地沉默下来,等陈霞换好了鞋坐到沙发上,才走回客厅,开口问:“怎么这么晚?”
陈霞满面红光,喝得有些醉了,但仍然能流畅地对话:“庆功酒啊,大家都高兴,不能不喝吧。”
“那个小刘是谁。”
林霏开关掉音乐,警觉地竖起耳朵,什么情况?
“哪个小刘?”陈霞眨眨眼睛,眼神迷离。
林军的语气冷下来:“陈霞,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吧。”
“哼,小刘,新转正的呗,正好顺路捎一程,怎么了?人家刚毕业,大好前程,我们上级很看好,说不定是关系户呢。”陈霞摊摊手,从茶几上拿起水壶,倒了碗水,抿了一口,才发现是凉的。
“好,行,要是我,喝了酒,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开车送我回来,你怎么想?”林军双手叉腰,他们面对面隔着茶几,林军站着,陈霞坐在沙发上。
“哈,哈,”她突然神经质地冷笑起来,语气也变得尖厉,“这种状况还少?远的不说,就一个月之前,不是饭局?三个女孩子,有一个还主动来跟你敬酒来的,对吧?我说错了吗?”
“非得掀旧帐是吧,我哪次在外面应酬不汇报?那次你也在,我当场就拒了!根本就没喝!”林军的嗓门大起来,伸出食指指着陈霞,怒目圆睁。
林霏开慢慢从椅子上离开,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站起来,听这架势,今晚估计要闹大了。
“你心里巴不得呢,我又不瞎,那眼睛眯的,恨不得扣下来粘了人家身上!”
“你是开始满嘴喷粪了,根本没有的事,你硬要扣帽子我也没办法。”
“看看,急了是不是?我一说就恼,不让说,哼,二十年了,一点也没变,你真不是男人啊,你就是个小孩,我当年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狗东西,狼心狗肺!除了长得俊一无是处!刚订亲,你家里那么穷,啥也没有,你说,彩礼我家里难为你了吗?你说!迎亲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借来辆破自行车,坐上面,颠得来,你不大会骑,差点拱了人家的田里去,半路上还掉了链子,嗨哟,我当时就应该把花一扔直接跑了!”陈霞说着说着眼里含了泪,忍不住哽咽。
“哪儿委屈你了?!我还没说你干得好事呢!那么多年了都一块过来的——”
“没过去!我心里就是憋着气!嫁了你们林家来,受了多少窝囊气,你根本不知道!你也不在乎,你光听你娘的,她说啥就是啥,但是事实呢?这个孩子要是听她的,不早就没了!”
?这又是个什么事?爸妈许久不吵架,一朝开撕,爆的全是猛料啊,林霏开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盯着对面同样缩在门口偷听的林修竹,林修竹也在看她,林霏开眨了下眼,看见林修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孩子,差点没了……是在说他吗?林霏开不知道弟弟有没有听懂,明白了多少。
“跟我娘有什么关系,你又瞎掰扯什么?”林军额头青筋暴起,好像被戳到雷区了一样跳脚。
“我说的不对?呸!怀老二的时候,就是你娘撺掇着去查片子,哎呀是女孩,哎呀没后了,你一听就不行了。怀之前说得那么好听,不管男女都行,真是女孩又不乐意了,叨叨着想打,真恶心啊,恶心!”她边说边抹泪,声音颤抖着,带着凄厉扭曲的变调,仿佛琴弦被拉得过紧,弹出的乐曲就非常古怪。
“你记得真清楚,我就说过那一回,你不愿意我不就再也没提过,真是记仇,上辈子的一起算,得千八百条了吧?一天天的记这么多事,累不累啊?啊?”
“你闭上嘴吧,我真怕老天看不下去一道雷给你劈死,老天爷对你们男的可真好啊,最后还是遂了你的意,啊?是男的,带把的!你娘当时在产房外面拉着驴脸,听见有那二两肉,嘴哗一下子就咧开了,我娘也在外面,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都哪跟哪,我天你别喷了行不行,从来没人给我出过主意说打胎,我自己鬼迷心窍了,好吗?我不对,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你好着呢!我才错了,为了生孩子放弃晋升,蠢啊,我当时真蠢啊,给你生了两个了!家里有什么事,还是没我的份。工作难做!家也不安生!还过什么!别过了!”她手一扬,茶几上的瓷碗应声而落,碎了满地。
“陈霞!你特娘的别给脸不要脸,什么叫给我生,俩孩子不管你叫妈?”
“你真是,你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俩姓什么?你说!有本事现在改姓,都随我姓!”【见作话】
“疯了你,根本讲不通!”
“那就按我说的,离婚,俩孩子一人一个,你不是要男孩吗,领着儿子滚好了!”
“说的跟我离不了你一样,谁怕谁啊?!明天就去,谁不去谁就是狗!”
“你发的誓要有用,早变一百次狗了。”陈霞气得要死,感觉胃像气球在抽搐,钻心地疼,拎起钥匙想出去透透气,林军两步迈过来,拉住她胳膊,硬梆梆地问:“你干嘛去?”
“清静清静,真服了,滚!”陈霞实在受不了了,用力甩开手。
“你别走,”林军后退两步,绕过她,握住门把手,“我走。”
终于暂时结束,停下来了才发现,原来屋子里可以这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