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哗然!
因为按照常理,坐镇京师,坚守后方的人应当是顾怀玉,哪轮得着元琢?
顾怀玉既然如此说,便说明那时他不在京中,才轮到元琢坐镇京师。
一朝宰执战时不在京中,那只能是在边疆了。
元琢猛然起身,唇色都因惊怒而发白,“朕不准!”
顾怀玉不需要他准许,他从裴靖逸掌中抽出手来,取出手帕,仔细地拭了拭被攥红的指节,那姿态不像在议军国大事,倒似在赏玩一件易碎的珍品。
擦完手,他才抬眸,“本相今日召文武百官入朝,定的是生死策。”
这件事他很早都想清楚,是大宸历代皇帝和宰相没想清楚。
他的声音轻不重,慢条斯理的,“既要将士赴死,本相便不能高坐明堂,听着曲子逍遥快活。”
你要人家卖命,总得先拿出诚心,不然谁肯心甘情愿给你卖命?
“本相就在战场后方,举目可见,让他们知道,这场仗不止赌他们的命……”
顾怀玉扫过满殿文武,指尖轻点自己的额头,“也赌我这颗项上人头。”
殿中一片死寂。
裴靖逸是从沙场里滚出来的人,比谁都清楚,顾怀玉若亲临前线,对军心意味着什么。
一个宰执若敢站在将士背后,真正的背后,那就是这仗能不能打赢的命脉。
不是将军带兵才叫打仗,宰执若亲临军前,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不是你们替国家去死,是本相与你们一起玩命。
那是能让三军效死的分量。
裴靖逸喉结狠狠地动了动,却终究一言不发。
顾怀玉的那副身子骨他还不了解?寒毒未愈,情绪一激动就咳血,若真去前线,稍有闪失,就是命没了。
但他不能阻止。
裴靖逸嗓子里溢出很轻的笑。
怪只怪自己眼光太高,看上的是九霄云间的凤,不是凡尘里能与他厮混的雀。
既然够不着天际,那便只能拼了命地追上去。
“下官沈浚,愿随相爷一同出征。”
沈浚突然出列,跟顾怀玉这么多年,哪能不知他的脾气。
一句也不劝,劝了也是徒劳无功,他只向顾怀玉拱手道:“下官可照料相爷起居。”
即便他不说,顾怀玉也不会放过他,那么阴的人留在京城太危险,当即点头应允,“好。”
元琢终于绷不住了,宽袖下的拳头握紧,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一个两个都往顾卿身边凑,还都是朕的臣子吗?”
语气轻快得像玩笑,可袖子里的拳头用力的快要捏断自己的骨头了。
顾怀玉眉梢微动,这是忌惮我了。
魏青涯“噗嗤”笑出声来,被董丹虞拽住袖子,“魏大人笑什么?”
“笑某个人不解风情。”
魏青涯又压低声音补了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
董丹虞不明其意,忧心忡忡低声道:“陛下这是怕顾相太得人心了。”
顾怀玉累了,没心思搞这些权谋斗争,随手整了整袖口,淡然收场:“本相身边的人,不都是陛下的臣子?”
“若无要事,便散了吧。”
元琢的指节剧痛无比,只能含笑颔首:“准奏。”
他目光扫过顾怀玉身边一个个人,旧人、新宠,都是什么阿猫阿狗?
心下难受不已。
群臣散尽,大殿空空,唯有一道人影尚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