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衿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殿前石阶上。
鲜血从鼻腔喷涌而出,他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满脸茫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当众被打了。
满堂哗然!
几个清流党官员刚要上前去搀扶,却被三四个人高马大的武官拦住,只能悻悻作罢。
顾怀玉的轿子静静停在广场中央,轿身金线绣着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光。
“相爷——!”
谢少陵带着一帮年轻官员跑得飞快,冲到轿前“哗啦”跪了一片。
他抬头时眼圈通红,嘴唇止不住地发颤,“相爷要去哪?带上我吧!”
后面追上来的官员见状,纷纷跪倒在顾怀玉身后。
“相爷三思啊!”
人群越来越多,竟像海潮一般围住了顾怀玉的去路。
沈浚亦在其中。
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青石板上久久不起。
再抬头时,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睛透着幽亮,却一个字都不说。
魏青涯苦着脸,官袍下摆沾了灰也顾不得,“相爷,您当初忽悠我来收拾户部烂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烂摊子刚理出个头绪,您撒手不管了?”
裴靖逸眯着眼扫过跪了满地的人,连轿夫都跪下了,偌大广场上只剩他和顾怀玉还站着。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顾怀玉身侧,肩膀几乎相贴,压低声音道:“相爷的鱼塘倒是养得肥美。”
顾怀玉斜睨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随即俯身入轿,却抬手止住了要放帘的轿夫。
轿内阴影里,他的轮廓半明半暗,显得神秘莫测。
他瞧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所有人屏息凝,“既然诸位还叫我一声相爷,那就听我一句劝。”
“都回去吧。”
顾怀玉敛去平日慵懒的气息,语气肃然,“朝廷谁当宰执都可以,但不能没有诸位。”
“诸位才是撑起朝政的根本,是这社稷的脊骨。”
“本相在与不在都,诸位都要守好自己的本职。”
话音一落,轿帘垂下。
轿影渐远,广场上官员们却仍跪着。
有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有人茫然四顾,更多人盯着轿子离去的方向发怔。
就像罩在头顶的大伞被人突然抽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浑身赤裸地暴露在风雨飘摇之中。
“陛下!陛下!”
尖利的太监嗓音突然划破沉寂。
众人回头,只见一道明黄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下玉阶,身后跟着一串手忙脚乱的太监宫女,御林军的铁甲哐当作响。
这队人马横冲直撞,把呆立的官员们冲得东倒西歪。
有人目瞪口呆问:“……那是……陛下?”
另一人一脸难以置信地低声骂道:“你他娘不是自己带头罢相的吗?”
元琢一口气咬着牙追至宫墙东门,那是大内通往东华街的侧门,眼看那抬轿越出门槛,已是“出宫”之实。
“陛下!”
徐公公气喘吁吁的喊叫传来。
“陛下这身衣裳万万不能出宫啊!”
元琢来不及换一身衣裳,竟当众扯下绣金龙的朝服往地上一掷,连登龙靴都踢飞了。
他赤脚踏在青石板上,头也不回地往宫门冲:“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