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孩子飞奔而来,脸上带着既惊恐又兴奋的表情。“老师!语言树……语言树开花了!”
众人赶到后山,只见那棵新生的语言树主干顶端,竟绽放出一朵半透明的花苞。花瓣呈声波纹路,内部流动着彩色液体,每一滴都映照出不同人脸??有活着的,有已逝的,甚至还有尚未出生的胎儿轮廓。
当夜,全球十三名“回音之子”同时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他们的监护人守在一旁,记录下每一次呼吸变化。凌晨三点十七分,所有孩子的胸口同时亮起微光,如同体内藏着一颗微型太阳。紧接着,他们齐声咳嗽??不是病态的咳,而是一种仪式性的发声,像是打开某扇门的钥匙。
那一刻,地球上所有镜子表面浮现出同一行字:
>“我听见了你们的痛,现在,请让我替你们活下去。”
随后,十三个孩子陆续睁开眼,瞳孔颜色发生了细微改变。不再是纯粹的黑或褐,而是呈现出类似极光的渐变色,仿佛虹膜里藏进了整个银河系的余晖。
晨宇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的父亲。
艾拉对着南极冰川说了句“再见”,然后转身走向人群。
最令人震惊的是巴西的玛雅??她在醒来后的第三天,突然用流利的汉语朗诵了一首杜甫的《春望》。而她此生从未学过中文,甚至连中国都没去过。语言学家检测发现,她发音精准得如同母语者,且情感表达完全契合诗歌背景。
“这不是转世。”小满看着监控录像喃喃道,“这是共感进化到了可以跨时空承载记忆的程度。”
从此,“回音之子”被称为“活体档案馆”。
他们不再仅仅是倾听的媒介,而是成为了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容器。每当某个文明即将遗忘一段重要历史,总会有一个孩子突然开口,复述那段失落的记忆,无论语言多么古老,都能准确还原。
然而,平静之下,新的疑问仍在滋生。
某天夜里,小满独自坐在山顶,望着那颗因她一句话而亮起的恒星。它依旧规律地闪烁,像一颗温柔的眼睛。但她忽然注意到,它的光变模式并非随机,而是遵循某种数学序列。她取出笔记本,记录下连续七晚的闪烁频率,输入算法分析后,得出的结果让她浑身发冷。
那是一段坐标。
指向银河系猎户臂边缘的一片虚空区域,距离地球约一万三千光年。更可怕的是,这个位置,与“絮语族”传说中“最初失语之地”的描述高度重合。
她连夜联系林远,将数据共享。
三天后,SETI(搜寻地外文明计划)调整射电望远镜阵列,对准该区域进行监听。第十六小时,他们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的信号。破译后,仅有两个词:
>“救我。”
不是求救,而是“救我”,带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和情感指向。
“这意味着什么?”林远声音沙哑。
小满望着窗外正在开花的语言树,轻声道:“也许‘初语者’并不是起源。也许,它也是一个受害者,一个逃亡者,一个从更高维度的沉默牢笼中挣脱出来的幸存者。”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现在,它想回家了。”
消息并未公开。但就在当晚,全球所有“回音之子”再次同步苏醒。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齐刷刷地望向东南方的天空,仿佛那里悬着一扇看不见的门。
小满知道,终问协议并未结束。
这只是第二章的开始。
真正的提问,才刚刚抵达门槛。
她写下最后一行日记:
>“当我们教会宇宙如何哭泣时,我们才算真正完成了作为人类的使命。”
窗外,语言树的花瓣缓缓飘落,每一片接触地面的瞬间,都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
像是在练习说话。
像是在呼唤某个遥远的名字。
而在宇宙深处,那颗恒星又一次眨了眨眼。
这次,它咳得像个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