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肃朝徐崇朝招了招手:“坐。”
徐崇朝在下首落座,忽然听到成肃突然笑了笑。
“这件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徐崇朝答道:“并非有意隐瞒第下,只是未等到合适的时机。”
听闻他如此生疏地唤一声“第下”,成肃顿了顿,问道:“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徐崇朝抬头望着他,道:“是我求家母找人做媒。”
钟夫人寡居家宅,能认识多少外人?她母家族亲兄弟不多,松滋县侯钟长统正是其中佼佼者。钟夫人找到他从中传情,也在徐崇朝意料之中。
“这样啊……”成肃盯着他,略一沉吟道,“我待你如同亲子,可曾有半分亏欠?”
“阿蛮这些年仰赖第下扶持,自然是感激不尽。”
成肃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几案,道:“你我两家哪个容易啊?一时权势难保,若想长长久久地在朝中立足,路还远着呢。”
徐崇朝不语。
“从前让你娶萧氏女,还不是为了提振门楣?你可明白义父的苦心?”
徐崇朝颔首,轻声道:“我三妹如今与谢氏定亲,门楣之事,不作他想。”
成肃没想到他敢反驳,目光沉了沉,道:“我要为阖家考量。”
徐崇朝眸光微动。成肃的心思,他素来清楚,此番结果也并不意外。
只是此事急不得,只要成肃知晓了他的心意,往后总有可以商量的地方。
成肃谆谆道:“狸奴不曾有兄长,因此待你格外亲善,她泼辣惯了,若做了什么出格之事,你也切莫放在心上。”
徐崇朝慢慢红了脸,出格之事,就算他敢说,只怕对方也不敢听。他垂眸道:“还望第下三思。”
成肃摆手道:“罢了,罢了。日后再说罢!”
钟长统前来做媒之事,成肃叮嘱了手下,不准让内宅知晓。这件事确实颇有些为难,他看上了琅邪王氏的郎君,两下里有意,正等着会面。成之染与他赌气,本已经让他气恼,徐崇朝这时来这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
毕竟是这么多年长幼情分,成肃也不好把话说绝,然而当他听小厮谈起徐崇朝翻墙之举,依旧气不打一处来,吩咐管事道:“大娘子既然要闭门思过,那就好好在里边待着,任何人不准擅入。若有人违抗,直接押到我跟前。”
一家之主发了话,众人哪敢不听从。成之染得知自己被说成闭门思过,只觉得好笑,她并不在乎这些,天黑得越来越晚,没多少时日,冬至就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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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大如年,这一日阴阳转换,天地交替,素来是大魏举足轻重的节庆。百姓在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祀先祖,庆祝往来,一如年节。
天子于冬至日祭天告庙,受万国及百僚朝贺。京中五品以上王公贵族,皆在其列。
冬至前几日,宫中来人到东府,传天子口谕,赐给成之染一身崭新的七章冕服,以便她在祭典上装束庄重得体。
这无疑给成之染吃下了定心丸。
待使者离开,温老夫人催促着让她穿上,阖家老幼巴巴地瞧着。成之染换上新衣一出来,众人都眼前一亮。
这一身煌煌冕服,是群臣郊天祀地的祭服。峨冠博带,珠玉垂旒,清旷崇严。
桓夫人望着她戴上平天冠,笑道:“狸奴虽不曾加冠,与儿郎也无差了。”
成之染身着这冕服,周身气息也陡然一变,平添了几分静穆端庄。她展臂转身,垂旒微动,意态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