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把东西接过去,随意翻了两眼,狭小的眯眯眼微微一睁:“唔,成绩倒是不错。”评价完,他又随口问了几个初中的学科知识,祝婴宁一一答了,答完忐忑地看着他。
“您看能定几档?”许正康在一旁问。
主任翻了翻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嘶了一声:“根据上面的扶贫政策,还有我们学校的规定,倒是能定个二档。”
“二档?比我想的好多了。”许正康像是很高兴这个结果,拍了拍祝婴宁的肩,“争气。”
她被表扬得微感赧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办完所有手续,许正康领着祝婴宁出来,问她要不要到处走走参观一下。尽管心里非常期待,她还是懂事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许叔叔,我们回去吧,您工作那么忙。”
许正康本就是随意一问,见她拒绝,也不坚持,领着她坐回了车里。
一直到车门关上了,祝婴宁才问出刚才在教务处就一直好奇的问题:“许叔叔,二档是什么啊?”
许正康一边开车一边答:“就是学费的档次,成绩越高,学费越少,最好的是一档,免学费,只需要交点学杂费,一学期就八九百吧。最差的是五档。你那个二档一学期只需要三千,也还不错。”
她了然地点点头,心里有些遗憾自己没能考上一档,同时脱口而出道:“许思睿肯定是一档,我还得多多向他学习。”
这句话不带任何恶意,单纯出于她对他学习水平的信任,然而许正康听完这话,竟不屑地嗤笑一声:“他?他考个ji巴的一档。”
祝婴宁愣住了,不仅因为许正康粗鄙的脏话,还以为他言语中透露的信息和他对许思睿的态度。不是一档?难道跟她一样是二档吗?
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疑惑,许正康冷嘲道:“不用想了,那小子就是个五档的命。”
……五档?怎么可能?!
祝婴宁明明白白把难以置信都写在脸上了,许正康也是憋狠了,找不到人吐槽许思睿,此刻话匣子打开,毫不见外地对着祝婴宁把许思睿的底揭得干干净净:“他中考就考了350多分。”
“不可能!”祝婴宁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实在无法相信凭许思睿的水平会考出这种分数,“他是不是有几门没去考?”
这是她唯一能想出来的合理解释。
许正康颇感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差不多,他交了几门白卷。”
“白卷……为什么?”
“谁知道他?叛逆期吧。”谈起这个,许正康又变得不耐烦起来,祝婴宁只能先闭嘴。
但她是那种会情不自禁将心事摆在脸上的人,从听到许思睿的成绩开始,她就如丧考妣,浑浑噩噩,一脸遭受重大打击的表情,让许正康想刻意忽视都难。
搭电梯的时候,他有点不忍心,因为电梯镜子里,祝婴宁看起来就像要哭了,虽然他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哭,但碍于长辈的身份,只能胡扯着安慰她:“你不用管他,他就这个样,烂泥扶不上墙,以后毕业随便找个工厂打工算了,没出息的货色。”
她震惊地看着他,不仅完全没被安慰到,眼底的失魂落魄还因为他这番话转为了深切的失望。这份失望不是朝着许思睿去的,而是冲着他去的,她皱着眉头,用一种严肃过头且正气凛然的语气对他说:“许叔叔,许思睿没有你想的那么差,你身为家长,不应该这样说他的。”连时刻挂在嘴边的“您”字都退化成了“你”字。
许正康还是头一回被小辈教训——他是被教训了吗?他有点不确定。
“任何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觉得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和误会,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变好。人之初,性本善,更何况许思睿是个很有灵气和天赋的人,他只是缺乏一点引导。”
“……?”
许正康迷茫地“啊”了一声,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口拙起来。
不怪他迷茫,实在是祝婴宁这番发言太像个老师了,从语气到表情,再到说话的内容,活脱脱就是个操心学生的班主任,让他不由自主想要弯腰驼背附和一声“老师,您教训得是”。
祝婴宁背着自己的书包走出电梯,走进家里,似乎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她转过身,对他说:“许叔叔,您知道许思睿具体在他哪个朋友家吗?”
许正康本来是一提起许思睿就烦的,但祝婴宁接连不按套路出牌,把他的烦躁都打懵搅散了,他呃了一声,果真像面对老师一样,压低声音,眼神躲闪,含糊其辞:“他就那几个朋友,不是在这个家,应该就是在那个家吧。”
她立刻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随身小本子和一支笔,低头做出要记录的样子:“那您把他那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都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