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送客道:“姨娘回去吧,我自有打算。这会儿还要收拾出门的衣裳首饰,就不送您了。”
宋湄皱眉问:“她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
宋士诚顿了顿:“你们在为父心中,都该是个孩子。”
宋湄拨弄着琵琶:“那爹怎么能容忍你的一个孩子折磨另一个孩子呢?”
宋士诚笑:“那哪是折磨,你说得太严重了些,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宋湄原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来,听见这句话就更不舒服了:“不像是真心来道歉的,别勉强自己了,回去吧。”
闻言,宋嫣如更慌张:“我以前不该故意激你生气,设计你推我。也不该往你饭菜里扔石子……我娘没错,那都是我自己做的。”
宋湄疑惑问:“你娘怎么了?”
宋嫣如像是卡壳的八音盒,像是忌惮什么,竟又不肯说了。
第70章第70章
宋嫣如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僵硬起来。
她做出了一个往后看的动作,但并没有真的回头。只微微倾斜了一下,就迅速地收回来。
宋湄跟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只看到空空如也的殿门。
她在怕什么?
宋嫣如低声说:“我娘被官府抓了起来,他们说她私放印子钱,不肯放人。”
冤啊!!
突如其来劈头盖脸的叱骂砸得宋檀晕头转向,三魂七魄飞走了两魂六魄。
他张着嘴,脸先是白,又转为急躁的红,又因惊惧开始发青。
母亲这话不认他是儿子了,人生在世,他要没了立足之地,这竟算小事;大事是如此的恨意如此的怨怼,如此的不敬皇恩,若果真叫宫内得知,康国公府哪里还能再有一次转圜的余地!!
非要弄到全家都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母亲才心满意足吗!
“娘!”宋檀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两行泪直直地划下来,“您怨恨儿子,儿子无言以对;您怨恨父亲,儿子也不敢置喙。可这家里总还有无辜的人:岚姐儿总是毫无错处的。大哥去得早,只留下这一点骨血,还有、还有外甥女!养在云贵妃宫里,妹妹也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娘也只有这两个孙辈,娘便怨恨父亲和儿子——”
“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哪还管什么孙辈呢。”仇夫人冷冷打断他,“那也是萧观的种,他有本事,再杀一个孩子,谁能拦他。”
她神色坚硬不变,灰得像铁:“让我管,我就有心,也无力啊。”
这是宋檀从未见过的母亲。
母亲竟连孙女……甚至外孙女都看淡了,死了也无所谓了?!
为什么!
这、这还是母亲吗?
寒意从宋檀膝盖直冲他的脊背,又冲到他天灵盖。他脑后发麻,额头也麻,胸前一阵一阵的心悸,张着嘴说不出话,连动都不能再动一下。
母亲、母亲……怕不是……疯——
窗外,静立在院中的两个儿媳,当然也听见了婆母之言。
比丈夫强些,霍玥还能转动颈项,看向长嫂。
婆母说不在意、不愿管的其中一人,可是长嫂的独生女儿。
就算长嫂也怨恨家里,恨着这家里所有的人,可难道她亲女儿不姓宋,不是宋家的人?宋家败了,对她女儿又有什么好处?难道只凭长宁公主府,岚姐儿就没有本家都无所谓了?她娘家说是公主府,其实只有永熙郡主而已,不然,她为什么还要争宋家的爵位呢?
可出乎霍玥的意料,孙时悦只是静静站在原处,冷眼看着窗棂,面上不见急躁,更不见担忧愤怒。
她看不懂,更想不通。而这等时刻,显然容不得她慢慢思考利弊。
孙时悦不去,她去!她去说服婆母!
“还请嫂子去请父亲来吧,不然,恐怕难以收场。”霍玥轻声说,“闹到明日,岂不让岚姐儿也担心么。”
“这话不错。”孙时悦竟还露出一个笑,“那就辛苦弟妹在这等着了。”
霍玥一噎,拿不准这声“辛苦”是真心实意还是带着讽刺。可孙时悦转身就走,并没给她回应的时间。
胸中的燥郁愈发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