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子!去请孟婆子!快!”庞嬷嬷几乎是在咆哮,每一个字都喷着火星子。孟婆子是府里懂些接生和土方子的医婆,虽比不上太医,但眼下这要命的关头,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另一个叫四鼎的护院显然也被那“见红”吓住了,不敢再硬拦,连忙应声:“是!我这就去请孟婆子!”说完转身就朝着下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寒风呼啸着灌进走廊,吹得庞嬷嬷灰白的鬓发凌乱飞舞。她扶着冰冷的门框,胸口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老眼如同淬毒的钩子,狠狠刺向主院和惊鸿苑的方向——
主院依旧灯火通明,隐隐似有丝竹之声飘来,那是侯爷被夏欢缠住的温柔乡!
惊鸿苑的窗户也透出暖黄的光,安静得如同蛰伏的巨兽。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过庞嬷嬷的心尖:大小姐这孩子若是今夜保不住,那二小姐章梓涵肚子里那个孽种,可就是康侯爷唯一、也是名正言顺的长子了!
到那时,大小姐心心念念的平妻之位,岂不是彻底成了泡影?成了章梓涵登上高位的垫脚石?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狠绝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恐惧。浑浊的老眼里翻涌起刻骨的怨毒,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枯瘦的手死死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皮肉里。
如果大小姐的孩子注定留不住……
那么,章梓涵,你的孩子,也休想平安落地!
……
惊鸿苑内,暖意融融。
章梓涵早已穿戴整齐,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家常锦袍,外罩一件银狐毛滚边的软缎褙子,衬得她气色温润。
她并未睡下,只是安静地坐在临窗的暖榻上。榻边的小几上,一只精致的铜胎画珐琅小手炉散发着融融暖意。
在耳房值夜的朱莎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轻手轻脚地进来。她先是麻利地将屋子中央紫铜炭盆里的银霜炭拨得更旺了些,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深冬夜里的最后一丝寒意。
接着,她又灌好一个热腾腾的汤婆子,用厚实的棉套仔细裹了,小心翼翼地塞进章梓涵微凉的手中。
“夫人,仔细手凉。”朱莎低声道,语气里是纯粹的关切。
章梓涵没有拒绝,任由那暖意透过手心熨帖到四肢百骸。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跳跃的炭火上,橘红的火光映在她平静无波的眼底,却照不进深处那一潭寒冰。
朱莎是个心思简单直白的丫头,瞧着自家夫人深夜未眠,又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来自静心院方向的混乱嘈杂,只当夫人是在忧心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
她笨拙地想要宽慰,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夫人,您别太忧心了。婷姨娘她身子骨一向结实,定能、定能吉人自有天相的。”
“吉人自有天相?”章梓涵缓缓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嘲讽。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暖阁里温暖的空气,带着一种冰冷的金石之音,一字一顿地砸下:
“你说的不错,‘吉人’自有天相。”
她微微停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那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静心院方向,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意恩仇的寒芒,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落地:
“‘恶人’也自有恶报!”
朱莎捧着炭夹的手猛地一抖,一小块烧红的炭屑溅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嗤”声,冒起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烟。
她愕然地抬头看向章梓涵,夫人脸上那抹冰冷刺骨的笑意让她心头莫名一寒。
吉人?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