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脆而平稳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是教务处那个红发的女孩。
她站在角落里,穹顶的几丝阳光斜斜打进来,照亮挺翘鼻梁上的几粒小雀斑,双臂懒懒抱在身前,语调也懒洋洋:“真相还未查明呢,陆大人。”
胸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反光闪了路芜硫的眼睛——
【教务处副主任】
【陈晚灯】
陆沉枫浓眉微蹙,道:“陈主任,此事确凿无误,陆槐本人也已亲口认罪……”
“路芜硫,我问你。”陈晚灯径直打断了陆沉枫的话,抬起眼睛,“真相是这样吗?”
一双又一双的眼睛聚焦过来,如同探照灯般,穿透了路芜硫的身体。
路芜硫没有说话。
她的视线仍痴痴地望着那盒棺之中的男人。
黑发柔软地搭在他的额前,他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不说话时唇角也有着微微上翘的弧度,一如既往地温柔而沉静。
那是陆槐啊。
那是我最亲密的爱人啊。
路芜硫此刻很想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脸颊,勾上他的鼻梁。
她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在他的怀里耍赖,缠闹,看着他好脾气又无奈地冲她笑,就如同每个夜幕降临时一样。
但她怔然站在原地,无数的视线如丝线般将她缠绑在了原地,束缚她的四肢,她的唇和眼,不许她在此刻说出不该说的话,不许她一脚踏向他,任性扯断那丝线,也扯断土系的未来。
于是她一动未动。
她竟然一动未动——
这让路芜硫产生了一种发笑的冲动。
啊……
她算什么神女?
天赋再强,也不过只是会打几场架而已,心思简单,清可见底,根本无法对抗那天罗地网般的阴谋和算计,更无法填弥千百年来本家与分家深不见底的天堑。
她到底有多自大,多骄傲,多不可一世,多不切实际,才以为自己独自便能改变这一切的呢?
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大胆推动了一次改革而已……不知道动了谁的一次蛋糕而已,便有人杀了她视若珍宝的分家小孩,害死与她相爱的丈夫,再抛出如此无法拒绝的理由,玩弄揉捏人心如同皮球般,叫她一腔孤勇毫无用武之地。
路芜硫心里很清楚。
如若不是陈晚灯今天代表教务处彻查此事,连这理由也不会有,甚至脏水可能会泼到她头上,随便找个什么小小的理由,便能直接要了她这一条命。
她这一条命啊……
“路芜硫,”陈晚灯双眼灼灼地望着她,轻声道,“说话。”
路芜硫还没开口,突然暴喝出一句童音,奶声奶气,气势汹汹:“不要怀疑姐姐——”
年幼的路芜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出来,迅速被土系长老捂住了嘴捞起来。
路芜砚完全不知所以,还以为陈晚灯在审讯路芜硫,暗指路芜硫也有参与此事。
他很生气,眼睛瞪得溜圆,像被激怒的猫咪,一口咬在长老虎口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干脆启动岩甲,将他整个都封印似的,按在了怀里。
路芜硫的眼神温柔下来。
她还有个弟弟呢。
要辛苦你了,阿砚。
谁叫你是我的弟弟呢?
她眉眼浮现出些温柔的疲惫,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吐出去,胸腔里的一切气息好似都被人抽干了似的,整个人都发麻,发木,连站在这里都要费尽力气。
身旁的路如砂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