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被藤蔓织成的穹顶覆盖,深绿的龟背竹叶如撑开的伞,边缘垂着串珠般的空气凤梨,阳光透过叶隙落下,地面上开着星星点点五彩斑斓的花儿……
“你姐姐在睡觉。”陆槐很轻声地询问他,打量着他的神情,“怎么了吗?”
路如砂不得不承认,陆槐在这方面比他更有能力,比他硬扛的方式方法要强一些……强很多。
至少不会让阿硫在懵懂醒来时,孤零零地飘浮在那明亮圆月之上,露出那样不属于她的、迷茫的表情。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将陆槐已经停跳的心脏装入那傀儡之中,试图让他活下去呢?
为此还和恶魔做了交易,沦为了没有自由意志的实验品。
明明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为什么一定要多此一举?
路如砂忘记了。
因为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只留下两个残破的男人互相憎恨,面面相觑。
……
“喂。”
冷冰冰的男声响起,“也该睡醒了吧?”
时伊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
光线并不刺眼,但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陆槐为路芜硫精心设计的热带雨林!
她竟在睡梦中,按照路如砂的记忆,又催动了陆槐的力量,将这一切重现在了……在……成霖的家里。
不,定睛一看,那热带雨林和记忆之中的架构有些相似,却有着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主要是,多了水的元素。
溪流正从树木间蜿蜒流出,水底沉着圆润的鹅卵石,几株水榕的气根垂在水面,随波轻轻晃动,偶尔有透明的小鱼从根须间游过,尾鳍扫过水面时漾开浅浅的涟漪。
就连不远处的水椅,也被开着粉花的藤蔓攀缘而上,银发男人懒懒地坐在那儿,望向她,然后轻轻蹙了眉。
他问:“觉得他不该死?”
“……什么?”时伊许久没有开口,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她口渴得头都快要爆炸,半晌才反应过来,“路如砂当然该死。他罪不可赦,千刀万剐都便宜了他。”
他顿一顿:“那你哭什么?”
“我?哭?”时伊卡顿地抬起手,真的在脸颊上触摸到湿润的痕迹,她停了会儿,“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想念阿硫。”
话音还没落下,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再次跟着落下,时伊一时有些无语。
“果实”在绝对空间灼灼燃烧,浑身都火烧火燎,她都快渴死了,真不知道怎么还能挤出些眼泪来。
时伊叹了口气,干脆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欣赏起来——水珠凝结成的冰晶被缀入了藤蔓之中,像数不尽的漂亮星星。
人是由记忆组构的。
经历过的事件和发生的感触杂糅在一起,无形之中修剪了人的性格,影响了接下来的选择,在漫长时光中潜移默化堆叠出了成长的道路。
时伊拥有了路如砂的记忆,跟着他重新活了一遍,被他对路芜硫的感情彻底浸透,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无数冒着傻气的幻想。
如果阿硫活着呢?
一切会不会都变得更好一些?
“阿硫?路芜硫?”成霖的语气冷淡,像是不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想的话就去见她啊。”
时间就在此刻停滞,整个空间全然寂静三秒。
时伊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么?”她坐起身子,直直地望向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薄被,“再说一遍。”
成霖当然不会回答她这种蠢问题。
于是时伊从床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向他倾身下来,一字一句地问:“路芜硫,还活着吗?”
火焰将她双眸烧得灼灼明亮,她的鼻尖几乎要蹭到他鼻尖,滚烫的鼻息轻掠过他面颊,成霖惜字如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