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走到故障的装置前,开始仔细地检查。
火焰灼灼地燃烧着,不一会儿,他额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机会!
就在勤哥全神贯注于修理,身体背对着成霖所在阴影的刹那——
成霖周身水汽极致收敛,形态变幻,化作一滴几乎看不见的、冰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附着在了勤哥后颈的衣领之上。
故障很快被排除。
勤哥呼出一口气。他走向那个平台,目不斜视地踩过那只土系的手掌。
手掌痉挛着,而勤哥露出个舒心的微笑,身影消失在地狱厨房-
“凌、凌允镜老师?”
一个虚弱又急促的声音响起。
时伊刚落在那枝桠上,便看见那个曾化身猛虎的木系乐师。
她此刻已恢复了人类模样,脸色苍白地靠坐在一根枝桠上。浑身布满被蜱虫穿透的、细小却极深的伤口,嫩绿的叶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正为她止血疗伤。
“这、这是什么情况?”褪去猛虎的外形,她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和深深的困惑,“我们……我们不是应该……”
周边,其他人也陆续从动物的形态中褪出,变回人形。
曾凶猛无比的野猪舞者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个阴险的蜱虫男孩抱着膝盖瑟瑟发抖,每个人都像是刚从一场无法控制的噩梦中惊醒,脸上交织着后怕、羞愧与难以置信。
“这节目……”那个化身狐狸的金系少女嗓音干涩地开口,她用力摇了摇头,仿佛想甩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这节目有问题!我承认,那些念头……那些想要撕碎别人、只为自己活下去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确实闪过,但仅仅是一瞬而已!我、我……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你当然不是。”时伊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们都被控制了。”
她站住了本想继续下坠的脚步,解释道:“当我们变成了碰碰车后,人性便被压抑了,而内心中最深、最黑暗的那一丝本能冲动被无限放大,会扭曲成纯粹的兽性。那并不是真正的大家。”
“怎、怎么不是呢?”黑发男孩很轻地开了口,发出呜咽的泣音,“那样卑劣的、阴险的、懦弱的蜱虫……明明就是我啊。是我想要掩藏自己,是我决定偷袭,是我杀红了眼,想要把大家一个个都杀掉……”
“那不是你。”时伊决然打断了他,她感受着那丝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些焦躁,道,“我们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我们拥有理智,能够思考,能够选择不去顺从那些黑暗的冲动,能够用道德和情感约束自己。而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全抛却了我们本身的意志,是幕后黑手的游戏。请大家一定要相信自己,不要掉入自证的阴谋里!”
黑发男孩怔怔地抬眼望她,眼中泪光未干,却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时伊的语气缓和下来,继续道:“但是,请大家也仔细感受,那被扭曲放大的兽性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你们自己都未曾真正了解,或者被现实压抑了的特质?”
她平和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
先看向木系那惊惶的少女乐师:“不要害怕,你可是猛虎啊——刚刚那样的勇猛与力量,难道不是你内心深处渴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人的勇气吗?”
再望向那金系的狐狸少女:“而你,那份在绝境中迅速寻找盟友、审时度势的智慧,那份即使在被影响的情况下也能保持清晰思路的狡黠,难道不是极其宝贵的应变能力吗?”
最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黑发男孩身上:“还有你,选择像蜱虫一样隐匿、等待时机、寻找弱点……这背后,难道不正是极致的耐心、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在弱势中寻求生存之道的不屈韧性吗?”
时伊呼出一口气,她环视众人,总结道:“幕后黑手的可恨之处,不仅在于操控我们,更在于他们扭曲了我们这些潜藏的特质,让勇气变成暴戾,让智慧变成算计,让坚韧变成阴狠。”
“我们要做的,不是否定这些特质本身,而是认清扭曲,夺回掌控权。将这些力量,用于保护,用于突破,用于揭开真相,而不是在自相残杀中消耗殆尽!”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幸存者们心中漾开一圈圈涟漪。那黑发男孩望着时伊,微微蹙起眉,突然开口:“凌允镜老师……你真的是凌允镜老师吗?”
……
完了,一不小心要掉马了。
时伊唇角一抽,还未来得及回答,那阴影处,陆明檀好似极轻地笑了一声。
笑声很淡,飘散在空气里。
他从容地自阴影中迈出一步,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者的视线。
那黑发少男见到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敬畏地单膝跪地:“少主。”
木系的少女乐师也惊惶地跪了下来:“少主!”
所有人哗然!
那可是木系的少主!
木系再式微,也依旧位列于进化者学院的顶端——
如此尊贵的大人物,怎会出现在这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