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的时候,学校要求跳集体舞,他偷偷跑到前排为了牵她的手,他跟她一起练舞,就在外公家的紫藤架下,她被踩脏了皮鞋,委屈地坐那里哭,他手足无措地围着她转了几圈,难为情地帮她擦擦眼泪,说对不起啊我就是有点紧张。
她坐上48路公交。
初三,她摔了一跤,折了腿不能走路,她不想让班里不熟悉的男同学帮忙,他就每天放学来她教室门口等她,在公交车上插着耳机听歌,分他一只,下了车再被他背着穿街过巷,她问他手机有没有电,说还想听歌,他没给她手机,开口给她唱歌,夜晚的小巷,她听着他唱红豆。他没唱到细水长流,她只听到一切有尽头。
她路过满街的洋槐。
那一年春天,她说想闻闻洋槐的味道,他说行啊我帮你摘,少年骑着车抬起手,修长的指骨往叶子里一碰,单车的车轮滚滚,花与叶就像水一样从他指尖滑过,一切都往前簌簌地流,洋槐碎掉,阳光也碎掉,刹在她跟前,他到她面前将手掌一伸,顽皮地丢了一把洋槐在她的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问,什么味道?江萌皱着鼻子把花瓣抖落,追杀过去,某人顺利逃脱,骑车远去,回头看她,笑颜如旧,风在他的校服衣摆、在他的发梢,在他脊背之上有了形状。
他起飞时,她在朗诵。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她走出礼堂,抬头看天,静静地思索。
又是哪一年呢?
小学生放风筝比赛。
她的风筝被几个男生搞坏了,陈迹舟帮她出气。
他哪里有什么胜负欲啊?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什么想要或者不想要,对任何人事物的得到和失去,不会成为对陈迹舟的威胁。
但是江萌想要的,他就会帮她得到。
江萌想第一,他就拿第一。
她站在绿茵场上抹眼泪,在泪水里看到扬起的风筝。
她听到不远处的小男孩喊她的名字。
“江萌,你看我放起来了!这是我给你放的风筝!你!快!看!啊!”
她擦擦眼睛抬起头,看到风筝上超大的马克笔字迹。
“江萌的风筝”,“开心happy!”,“你是第一”,“不要难过啦”后面还画了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可爱表情。据她的判断,应该是笑的,因为他一直都希望她能笑得开心点。
他双手叉腰看着她,眉眼弯弯:“气死他们。”
旁边老师暗暗交流:小小年纪哦,就会泡妞了。
是啊,他那么的浪漫,那么的热烈,那么的独一无二。
她看着同一片天。
风筝飞走了十年。
升空的飞机穿过云层,划出一条笔直南下的航迹云,飞往亚洲大陆的终端。
江萌小的时候去澳洲旅行,在樟宜转机。
新加坡像一个巨型的中转站,有的人在那里停靠,有的人在那里停留。
飞机会回航,捎来海岛弥漫的海风味道,捎来新鲜的旅人与游子,带不回奔赴那里并就此停留的人。
她不能再见到她的好朋友。
陪她长大的少年远走,带走她的一片灵魂。
A的纸飞机,在那个夏天的尾巴上被她打开,在她去宁城读书之前,江萌试想了许多可能,他会写什么?
可能是道歉信。
可能是告别信。
可能是祝福信。
她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
如果是道歉的话,她会说:
“没关系啦,都这么久了,我原谅你的失约。”
如果是告别的话,她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