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骨、
杏林洲的天气说变就变。
天一暗下来,便有乌云滚滚,春雷阵阵。
雨是从三更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沙沙声,后来却成瓢泼之势。
风卷着雨点子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忽地,一道闪电劈开夜幕,照得满室内雪亮。
“轰——”
惊雷炸响的刹那,虞羡鱼瞳孔骤然紧缩,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在被褥里蜷缩成小小一团,指尖都掐得泛白。
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却在此刻浮上水面,一帧帧浮现,挥之不去。
无论她怎么想要摆脱,都像是毒蛇一般缠了上来,刻毒,潮湿,阴冷。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充满霉味的屋子。
无休止的喝骂和鞭打,不见天日的黑暗。
少年擎着烛火踏进时,看见的便是妹妹蜷缩成一团的可怜身影,和耳边压抑的,若有似无的低声啜泣。
“小鱼?”他极轻地唤了一声。
“……二哥?”
“是我。”
虞寒仪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口,如一道笔直的月光,回应说:
“近来雷动频繁,想着你会有些怕,来看看你。”
烛火浅淡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少年面庞明丽,长眸冷漠却带有山泉一般的清澈感,肤白芳净,俊秀中是说不出的神仙气。
他在那,便如一尊驱邪镇鬼的玉佛乍然映亮了虞羡鱼的世界,破除一切苦厄、驱散一切黑暗。
清冲慈和,洞照十方。
又是一道惊魂的电光,“砰!”像是有谁把一串鞭炮丢到她的榻上,惊雷在耳边炸响!
虞羡鱼再难克制,掀开被子,冲着那道秀颀的身影扑了过去。
虞寒仪脚步一顿。
温香软玉满怀。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住她小小的身子。
虞寒仪顿了顿,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小鱼,你还好吗?”
她不好。很不好。
虞寒仪自然也看出来了,略做思索,便俯身抱住了她。
身子一轻,虞羡鱼被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帐,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二哥,你不怕吗?”
虞羡鱼恐慌地抬起眼,迫切地追寻着另一个人的共情,凭此确认自己的存在。
接触到少年幽沉漆黑,平静淡漠的目光,虞羡鱼骤然想到,二哥听不见了。
这雷声与他而言,宛若无物。
……是她把家人一样的二哥变成这样。
若不是郎中及时赶到,还不知后果有多严重。
顿时,她的心脏紧紧地揪成一团,手也攥住他雪白的衣袍,捏出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