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叶与她共处这阵子以来,夜间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明心睡眠极轻,守夜的家奴几个都扰醒过她,唯独沉清叶,让明心一开始好多次都险些忘记自己卧房内还有其他人在。
他听话又乖巧,润物细无声,最要明心放松舒适。
“你怎的待在这里?不会冷吗?”
“奴不冷。”不如说,他觉得这里已经很暖和了。
少年垂下长睫,在如画面容上投下密长阴影。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那噩梦要他醒来时喘不上气,宛若溺水一般,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本想跑去外头喘一口气,却无知无觉,走到了贵女的身侧。
看到贵女的睡颜,他便觉得心安了下来。
“奴想要守在贵女的身边,可以吗?”
天色未明,四下安宁,明心与他一双桃花目对上视线,她点了下头。
但明心总是担心他冷,她将她身边的一个汤婆子递给他,见他僵硬着身子,认真捧着那汤婆子的样子,忍不住弯了下唇。
沉清叶有一点,十分招人怜惜。
世间美貌为稀,生成沉清叶这般,更该是稀少至极。
美丽至如此地步,合该对他人馈赠之物习以为常,此间乱世,好物都该如流水一般被世家纨绔捧到他的面前。
但明心不论送他什么,哪怕只是一块糖,一个暖手的汤婆子,他都明显珍之重之。
显得既乖巧,又可怜。
“清叶,”明心对他感到好奇,“你多大了?”
明心忽然出声,要他像是吓了一跳,他看了明心一眼,抱着怀里的汤婆子,有些难言。
明心记得,那夜买他回来,惊仙苑的伙计说,沉清叶从前是被拐来的,年岁不明。
“你不记得吗?”
“嗯,奴最早的记忆,便是被装在麻袋里,卖入了上阙楼。”
“奴一直在花楼,但奴从没有被其他任何人碰过,贵女。”
明心却浅浅蹙起了眉。
她披了袄子坐起身,怀里也抱了汤婆子,一双杏目宛若水洗过一般澄澈干净。
沉清叶与她对上目光,他微攥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焦,“贵女,奴没有说谎。”
“我知道,我信你,我只是在想——”明心话音微顿。
他并未提及一丝一毫受过的苦痛。
但他身上的苦痛,明心早已看过了。
这才是要明心觉得最难受的。
“那你这一路,得走的多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