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来势汹汹,单看他们招数,很难判断出自何方。毕竟昭王殿下的手下败将太多,谁知道是哪方来寻仇。
他们在战场上击败的都是一代枭雄,多少有些忠心的旧部。
在沈幼宜面前,许多话谢谦都没有往下再提。
他去提审刺客,树下便只剩了沈幼宜与昭王。
微风吹动玉白的袖摆,换了昭王的衣衫,沾染上他的气息,沈幼宜有些不自在。
虽说梦境里她也套过眼前人的寝衣,但毕竟……毕竟与现实中还是不一样的。
她渐渐有了劫后余生的实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殿下。”
“怎么了?”
沈幼宜本想再度道谢,又觉冗余,也太过轻描淡写。
想了想,她先抛出另一个困惑的问题:“殿下,若臣下次再遇见这等情形,该往哪里跑合适呢?”
不是每一回都能如此幸运,得人及时相救。她跑对了方向,总能多争取些时间。
还有,若刺客没有发现她,是不是她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更好?
小心翼翼求教的模样,元朔帝顿了许久。
他道:“不会有下次了。”
至少这种由他带来的危险,不会再有了。
昭王开口,沈幼宜就这么硬着头皮随他入内。
“我啊,”沈幼宜翻过一页话本,笑着道:“只是想起曾经许的一个愿罢了。”
泼天的荣华富贵,还有从朝堂全身而退。
原来佛祖就是这般实现人的愿望的。
皇帝是天命所归之人,君父哪有错的道理,其实朝廷已经为他们翻案,发还了家产,臣子就已经十分感恩戴德,沈氏也不敢生出什么怨恨来,柏氏自己几乎以为这是因为她的女儿重新得宠的缘故。
沈幼宜捂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竟觉得说这话的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她没有被不知名的鬼魂夺舍,元朔帝倒有这种可能。
她生出些许多不安,当时的她既不曾花言巧语地哀求,也没有一句留给他的话,那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虽然宫中说你与皇后娘娘至翠微宫散心,可何夫人却说你被陛下赐了自尽,我们哪里敢提‘太子’两个字,反倒是陛下说起太子私换女囚的事,问我如今可有良籍。”
柏氏原本想起这些事情还觉得有些奇怪,她猜女儿或许并未离世,战战兢兢在皇帝面前用过一餐饭,见圣上心情似乎不算很坏,才小心翼翼为自己的女儿请罪,希望天子能宽宥贵妃欺瞒的罪过,可那位富有四海的君王却忽而一笑,在那燃起千盏明灯的殿宇中,颇见几分寂寥之意。
“当年她寄人篱下,自然身不由己,朕还不至于为此降罪。”
天子望着那两张与她颇有几分相似的苍老面庞,怔忡片刻,声音低了下去:“她托体于朕,原也为此,朕虽不大放心,却也不愿意教她为难。”
柏氏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与夫君会竖起耳朵,听决定他们生死的君王轻描淡写地了结这一桩震动都城的风流艳闻,而后转述给她死而复生的女儿:“日后的事情,那便都随她去罢。”
第59章第59章
沈幼宜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柏氏才轻轻叫了一声“宜娘”。青翠的竹叶顺着微风缓缓落下,长剑婉转又锋利,寒光迫人。
沈幼宜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欣赏了一会元朔帝舞剑。
没想到元朔帝看起来这么严肃冰冷的一个人,舞起剑来招式却这么花哨蹁跹,这剑招更像是鲜衣怒马的五陵少年能使出来的。
可能她见惯了元朔帝古板正经的样子,已经忘了他是她的同龄人,不过才弱冠出头而已,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疏离冰冷、拒人千里之外或许是元朔帝给自己的外衣,他身为储君,生来尊贵,但也从来身不由己,高处不胜寒,他定然孤独傲然,那么这样一个人,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沈幼宜站在石桌旁,将手中食盒放在桌子上,盯着元朔帝看了会,眉眼咋然一亮。
或许,她该换个表演方式了,想点别的办法走近他。
从沈幼宜走近竹林,元朔帝就知道她进来了,但他沉浸在手中长剑上,没有理她,直到剑招完毕,元朔帝才收了长剑往沈幼宜那边看一眼。
鲜少看见她这样安静,在一边等着不说话的样子,乍一看去,竟有种气质淡然,沉静如水的感觉,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眼睛虽然看着他这边,但目中无神,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不过一瞬,沈幼宜就发现元朔帝在看她,她立马笑了起来,小步跑过去,递上擦汗的帕子,殷勤道:“殿下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