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流传他五岁识千字,七岁做赋伦,十岁能马上射百尺,文武双全。对了,他三年前治理了龚州水患,去年还带兵平过贼寇咧!”
“你们不知道吧,大皇子还画的一手好丹青,咱家那位大小姐有幸得过一幅,当宝贝似的日日挂在闺房内。”
“噤声,敢议论大小姐,你不要命了!”
诸位姐妹顿时哑了声,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沈幼宜头上斜插沈夫人送的牡丹簪,笑着打圆场:“母亲抬举我罢了。若不是大皇子遭飞来横祸,龙困浅滩,这样的好事也未必轮得上我。”
此言一出,心里妒忌她的姐妹瞬间开怀。
元朔帝再优秀又如何,如今已被陛下厌弃,沈府把沈幼宜嫁过去明显也是彻底放弃废太子有复起的可能性。她明面上被记在沈夫人名下成为嫡女,实则不过是沈大小姐的替罪羊罢了。
想到这,再看她头上的牡丹簪也没那么刺眼。元朔帝连着三日派人来请她观剑。
沈幼宜哪好意思答应,推脱说自己要准备皇后寿辰一事,然而一天没见到他,心又变得空洞起来。
她找来笔墨纸砚,提笔作画,只是画技拙劣,纸上的人物不忍卒看,唯能看清他手持长剑,眉眼弯弯。
灯花陷落,屋内的光渐渐黯淡。她想起陛下赐给昭王府的四个铸钱炉,既能自行铸币,那可当真是取之不尽。
沈幼宜添上几笔,对吟岚道:“我这儿也快好了,你先去睡吧。”
夜色已深,无需她一直在此陪她熬着。
吟岚道:“是,多谢大人。”她铺好画卷,确信自己在屋中无其他事可做,方才告退。
沈幼宜比了比画作,着意修饰一番,添上远景。
夜阑人静,这段时日她在昭王府,不可避免地与他多了些交集。
和从前相比,他好似没有太多的变化;又或许有吧,只是她还未察觉。
手中画笔渐渐停滞,他身边也添了新的友人,都是她不相熟的。
今夜月光很好,清辉铺了满地。
好似也是这样一个皎洁的夜晚,在望云茶楼最后分别时,他问过她,是否愿意随他一同离京。
这样的问话已经超出了友人的界限,他是在问她,是否择他为主君。
可怎么答应呢,她没有办法答应。
彼时突厥遣使,向大晋兴师问罪。中原混战,晋朝立足未稳,还不能与突厥交恶。朝廷对来使礼遇有加,照例奉送财帛。
为平息突厥可汗之怒,陛下亲自下旨,放逐昭王出京。
所有人都道昭王殿下非但与储君之位无缘,还彻底失了圣心。
清冷月光照亮了两条路,那一日告别后,他们再未相见。
她知道他回了军中;而他听到的有关沈幼宜的消息,大约是“他”已投向东宫,深受储君信任。
如今重返京城的昭王炙手可热,若再要攀什么旧时情谊,怎么都轮不到她沈元乐的。
画卷上桃花灼灼,回忆这几日的相处,沈幼宜有八九分的把握,他仍旧不曾发觉她的身份。
至于那些古怪梦境,种种巧合,她不得不暂时先信其有。尤其今日当真在昭王府书房中见到了那只双鱼瓶,就像是上天给她的暗示。
最初的梦境里,昭王就是转动这只双鱼瓶,书房内旋即出现一间密室。
一间囚了她四天三夜的密室。
那四日里,东宫易主,朝局天翻地覆。
沈幼宜重新点上灯,将画晾干,折好,珍而重之藏进书册中。
这本不到一指厚的书不知不觉长高了半寸,而同样增厚的书不止一本,被整齐地堆在书架上。
悄无声息消失其中的一两本,也难以被察觉。
元朔帝耷拉着眼睑,随手翻了几页,发现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后兴致缺缺地扔在一旁,懒散的眼神里透着淡淡的失望。
早在沈幼宜偷看的第一日,他就知道了。
原以为她是为了打探消息亦或者抓他的把柄才风雨无阻地在后山蹲点,于是他故意在练剑间隙与心腹谈论朝政,其中不乏大逆不道的言辞,明着把将把柄送到她眼前。
元朔帝想知道她传递消息的方法,谁曾想她只是单纯的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