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工部尚书微微颔首,虽说出身勋贵,但沈主事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干,并非敷衍塞责之辈。
几桩事宜都安排妥当,约莫巳时中,堂中诸人各自散去。
近日同僚们对自己的态度转了几重,沈幼宜心知肚明,暂无暇理会。
又是一日的忙碌,她踏着夕阳余晖出了工部时,已比原定散值的时辰晚了一炷香有余。
来不及给母亲带些喜欢的糕点,沈幼宜吩咐马车径直回宣平侯府。
外朝的纷纷扰扰,她从来不带回母亲的沁兰院中。
毕竟偌大一座侯府,已经足够令人烦扰。
沈府三房尚未分家,祖父早些年随世祖起兵落了病根,已领虚职在家安养天年。沈府如今是长房当家,三房同居于一府,自然热闹。
早春时节,沁兰院中的蕙兰尚未开花。
“母亲。”
沈幼宜请了安,孟夫人已有七八日不曾见她,待上上下下打量过人,心疼道:“怎么看着憔悴许多,可是朝中有何麻烦?”
“昨夜风大,没睡好罢了。”沈幼宜笑着道,“母亲,孩儿都饿了。”
除了年节,长房一向是分开用膳,沈幼宜陪着母亲在沁兰院中用饭。
知道她要回来,孟夫人早就交代厨房备了几样新菜色。沁兰院额外使了些银钱,膳房做事还算用心。
“这是红枣乌鸡汤,文火炖了两个时辰,快尝尝。”
孟夫人总是心疼女儿小小年纪,还要扮了男子在朝奔波。那朝堂中人可是好相与的?
可她人微言轻,侯爷的决定她无法转圜。
当年她怀着宜儿时,二房已经先诞下了长孙,颇受老太爷喜爱。而长房这边,除了沈夫人所出的大小姐外,其他庶出姑娘也已经添了三四个,就是迟迟不见男孩。
外头风言风语闹了好些年,都说长房的爵位怕要旁落。眼看着年岁见长,侯爷便打定主意,她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对外宣称是儿子。
宜儿就这么接了担子,成了侯府长房嫡子。
哪怕一年后沈夫人也诞下嫡子,宜儿的身份终究是改不回来了。
将错就错这些年,宜儿也慢慢长成。与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大多都已经说好了人家,孟夫人如何能不着急。总不能她的女儿还顶了嫡子身份,耽误一辈子的姻缘。
上月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向侯爷提起此事,侯爷却只道:“幼宜是沈家血脉,我当然对她多有打算。此事休要再提。”
侯爷没用完晩膳便拂袖离去,孟夫人无计可施。
沈幼宜为母亲布菜,安慰道:“孩儿觉得眼下很好啊。”
虽然知道侯府是在拿她为三弟探路,但能在朝堂,于她而言远胜过被拘在后宅。
况且……沈幼宜笑了笑,也只有在朝为官,她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或许太子继位,此事能达成得更容易些。
她叹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沈幼宜笑意更深,眼底潋滟发亮,“殿下喜欢就好。”
午膳是四菜一汤,都是些清淡的小菜,胜在新鲜。
沈幼宜发现元朔帝只用了小半碗饭,问他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房间里浓郁的花香让人有点头晕目眩,香气黏腻,连带嗅觉也变得迟钝。
元朔帝端起茶杯抿了口,压下喉头那股不适,借口道:“天气炎热。”
一缕清风蓦地驱散鼻尖馥郁的浓香。
沈幼宜手执绢扇,在他耳边徐徐地摇,劝道:“食必以时,虽毋求饱,也不能挨饿,殿下再多用些,”
元朔帝本想拒绝,然而在对上她恳切的眼神后改了主意,“好,听你的。”
她只是想要他多用点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是为他好。
站在门口听候差遣的左思却暗自心惊,元朔帝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有谁能让殿下改口,不禁在心底重新评估沈幼宜在元朔帝心中的分量。
一顿午饭结束,元朔帝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