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翻过一页书,无论是宫中还是沈府,她到哪里都会让自己过得好的。
甚至细究下来,入宫为妃或是参加科举,于她而言兴许还是前者沈易些。
科举舞弊一案牵连甚广,索证隐秘且艰难。
落网的二人一直往来为考生与枪替者牵线,挣够了银钱常年逃匿在外。也是因新年阖家团圆,方才在家门外捕获他们的踪迹。
武德司一支暗卫已全权交由谢明霁辖制,元朔帝道:“一切小心。”
未掌握确凿实证前,尚不宜打草惊蛇。
“朕会以巡查赋税之名,调你出京。”
“顾此失彼,他们总会露出破绽。”谢明霁会心一笑,“就是不知,首辅在其中参与多少。”
那可是只隐蔽的老狐狸,执掌内阁数十年,不知留了多少后手。
“且沈他养病。”
君臣二人相视,一切无需多言。
新朝初定,气象一新。
谢明霁踟蹰再三,知晓朝中已有奏请陛下纳妃的声音。
他费心遣词,有一事终归要问一问。
“沈……她与陛下……”
“朕给过她选择。”风吹动一角玉白锦袍,帝王目光望向天边皓月,声音散于风中,“她有自己的决断。”
今时今日,首辅一党式微,朝廷新旧更替势在必行。
“她失了靠山,又无济世安民之心,更无需再留于朝堂。”
仅此而已。
“在这里。”
完好的一只梨花木锦盒,纵然铜锁的钥匙就在怀月手中,但没有沈幼宜的吩咐,她从未打开过。
钥匙插于孔中,沈幼宜落了铜锁。
一件竹青缂丝团云披风整齐置于其中,虽尘封多时,仍可见其华贵,质素莹洁,绣样无一处不精美。
如此珍贵的衣裳,亦是男子服制,怀月从未见郎君穿过。
沈幼宜的手轻抚过其上刺绣,早知有今日,她当初便该典当了这件衣裳,何必固执地留作念想。
白日里沈幼宜特意购置的几身衣裙放在屋内小案上,怀月明白郎君的意思,解了包裹,小心翼翼帮着她将这件披风藏于新衣裙间,不会引任何人怀疑。
衣裳的来历郎君没有提,她便不问。
沈幼宜接着取下腰间荷包,她在沈府新积攒下的余钱,统共二百余两,装入那空置的梨花木锦盒中。
“你拿着这些钱,加上从前的积蓄,买房置地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怀月已对姻缘无望,她孤身在外,总得多留些银钱傍身。
“照顾好自己,无需为我担忧。”
沈幼宜一句一句交代分明,眉眼间皆是平静。
没有多余的时间沈她们叙旧交涉,怀月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只余一句话:“那郎君您呢,您怎么办?”
郎君为她留足了后路,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沈幼宜未答:“月娘,你信命吗?”
怀月一愣,慢慢点了点头。
她生于困顿,为了给家中兄弟换得彩礼,父母狠心将她卖入风月之地。
这二十余载岁月,除了在沈府的日子,她无一日不信命,不认命。
“我从前是不信的。”沈幼宜唇畔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曾经以为,我科举入仕,高中榜眼,我能自立于人前,无需再受人摆布。”
“可是月娘,”沈幼宜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我不得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