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人眸中带笑的模样,元朔帝搁了御笔,再习以为常不过:“说吧,有何事?”
原本还想多绕些弯子,沈幼宜对上帝王视线:“不知……陛下何时出宫?”
沈幼宜记得,昔年太子在东宫时,便时而去往坊间,查估粮价,体察民情。
做了帝王,应当也不至于闭目塞听。
“在宫中待闷了?”元朔帝猜出眼前人心思,却还是接了话。
“这倒是不曾。只是臣妾带入宫中的话本读完了。”
那话本还未结束,算算日子,书铺中应当已经有了新的两册。若有机会,沈幼宜还想再淘换些新书。
“午后罢。”
今日政事尚算清闲,元朔帝重新执笔。
沈幼宜神色一亮,帝王未开口,她便自觉留于殿中等候。
见无需她研墨,沈幼宜熟门熟路寻了个位置坐下,接过帝王给她打发时间的一本闲书。
“从前也不见你爱看这些坊间话本。”
“有么?”
沈幼宜笑了笑,先前是忙于户部事务,引人入胜的话本大多厚厚几册,一旦捧起就难以放下。偶有闲暇,她还要忙于操持自己铺中的生意,抽空查账。毕竟是生钱的买卖,总得抓在自己手上。
她也是近段时日才领会到坊间小说的妙处。连年丰收,公私仓廪俱殷实,活字印出的话本都畅销许多。
时至二月,春回大地。
宁远伯府广散请帖,将于府上设春日小宴。
道是赏春花、饮春茶、赋春诗,但接了帖子的宾客们心知肚明。宁远伯府出了新朝第一位皇妃,以此庆贺夸耀。
自然,京都的勋贵家族们也乐得给宁远伯府这份面子。正一品宸妃,沈家的确有标榜的资本。
松雅院内,秦氏来回召着各路管事,忙于打点宴饮事宜。与此同时,府上又大开库房,要置办三姑娘入宫的妆奁,一丝一缕马虎不得。虽则忙碌,但秦氏神清气爽,并不觉疲累。
大姑娘沈姝已能担事,在旁协助母亲操持,算是历练一二。
王嬷嬷送了珍宝库二度拟来的单子,请夫人过目。
沈姝跟着一同看着,也是才知晓沈府家底这般丰厚。那单子上当先几样,件件都是平日碰不着的宝贝,父母亲对三妹是当真舍得。
沈姝敛眉,她已定下婚约,只是因国丧尚未商讨成婚之期。但自三妹封妃的圣旨传到伯府,府上其余事宜都一并搁置,内宅上下更是全心全意以三妹为先。
作为家中的嫡长女,沈姝少有受此冷落之时。三妹回府后得尽父亲偏爱,如今又是诸姊妹中姻缘最盛者,风光无限。
“姝儿觉得如何?”
沈姝顺着母亲的指引,略略说了些自己的见解,帮着核对有无疏漏之处。
三妹入宫乃阖府要事,若有闪失,丢的是宁远伯府的门面。虽则心中有些酸涩,但她得分清轻重缓急。三妹得封宸妃,于家族大有助益。旁的不提,有一位皇妃妹妹撑腰,她未来在夫家更有底气,逢年节也能与宫中走得更近些。沈家在朝廷地位一代不如一代,家中人更是要拧成一股绳才是。
大姑娘明事理,端慧大气,秦氏很是欣慰。
至于三姑娘,她与宁远伯有更多考量。毕竟是半路接回家的女儿,感情不深。这出嫁的妆奁得备得格外体面,叫她多念着些伯府的好。
“珊儿呢?”秦氏大半日不见幼女,便问了一句。
沈姝接话道:“四妹在瑶华院呢,说是要讨教课业。”
“好,好啊。”秦氏笑着点头,小女儿也开了窍,知道要与三姑娘好生相处了。
她交代王嬷嬷道:“过会儿你送些点心去瑶华院,记得多备两个姑娘爱吃的几样。”
“夫人放心,老奴有数。”
“长子失踪一案尚可以如此解释。但老县令失踪后,多少人到宅中来寻,不可能毫无察觉。”
托元朔帝的福,故事在脑中愈发清晰。沈幼宜何尝不知道这段传闻是无稽之谈,但偏偏越是夜深人静,越易胡思乱想。
樱唇翘起,福至心灵一般,帝王忽然开了窍,柔声哄道:“好了,不去想了,莫怕。”
沈幼宜已然困倦,只撑着一线不敢睡罢了。
郎君安抚的话语叫人心定,女郎渐渐卸下了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