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突然流行起来的风寒,也或许是突然降温的天气,总之风寒来的气势汹汹,他的课程和公务已经全部被取消了,医师每天去到他的寝宫报道,仆从们则每天送来定量的清淡的粥和药水。
国王从来不来,对他而言,尤安只是个王国继承人,是没什么用但必须要有的东西。
有时年长的女管家和执事会过来一趟,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关切:“殿下,药水请务必喝完,这些对您的身体有益。后面还有许多公务需要您处理。”
尤安沉默喝下了粥,再去拿药水,好苦。
有时候他会偷偷羡慕那血贵族带到宫中的小孩,他们吃完乱七八糟的饼干,然后会有母亲笑着用手帕给他们擦去嘴边的碎屑。
他有点想吃甜食了。
门再次被打开,叶晚很快从缝隙里闪身进来,毫不客气地在华贵的地毯上抖落头上的雪花:“这雪下得不小啊。”
尤安难得有些愣愣地看他:“你怎么进来的?”
松饼从她兜里爬出来,显然它也冻得不清,立刻跑到火炉边给自己烤烤火。
他陷在一堆华丽的天鹅绒被子里,露出瘦削的脸,睫毛在苍白透明的脸颊下透下脆弱的阴影,叶晚注意到他嘴唇有些干涩,于是立刻给他接了一杯温水:“我来看看你。”
她从篮子掏出一瓶糖渍黄桃、一盒奶糖和一罐子肉粥:“我看到医师熬药了,哎呀那个苦味都飘到厨房了,我就想着你或许需要一些糖。”
或许是冻得,她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也亮亮的像雪花,像屋檐下的冰晶:“我跟你说,感冒吃些肉粥和糖渍黄桃最好了,包管药到病除的。”
那罐粥被她用棉布裹得紧紧的,打开来还是温热的,里面是她炖煮的皮蛋瘦肉粥,尤安很爱喝这个。
“厨房的那些水粥一点儿不好喝,我猜到你不喜欢。”
他难得乖乖听话,吃了一口皮蛋瘦肉粥。
尤安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米浆熬煮得滑稠,开花的米粒沾了肉香,皮蛋煮得微微起沙,肉香也浓郁,跟寡淡的水粥完全不一样。
“你再试试糖渍黄桃呢,这个吃了就不会再生病了哦。”
打开罐子的瞬间,甜水的清甜气息先冒出来,甜津津的糖水浸泡了果肉,冰凉香甜的桃子顺着他的嗓子下滑,感觉周身的燥热和喉咙的痛感都消失了。
“味道怎么样。”叶晚站在床边期待地问。
“就这样吧。”他依然嘴硬,但是很快把一罐子黄桃罐头都吃完,甚至沉底的那点子碎果肉粒子都没放过。
叶晚早就习惯这样口是心非的尤安,因此也不与他计较,只指着那盒奶糖说:“药水很苦吧,喝完以后吃一颗就不苦了,但是记得要背着管家哦,她好严厉的。”
叶晚说完看一眼挂着墙上的钟:“糟糕我要走了!”
她已经把卫兵队的章程背得滚瓜烂熟,比如这会儿夜间10点,会有两队卫兵轮流转,第一队三个人专走后花园与议政大厅,第二队则是专门走王族的居住区,包括王储的卧室与接见室等。
虽然赶时间,她还是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脸:“殿下,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用微红的脸颊无意识贴了贴她的手。
这是小一圈的尤安,也是她的恋人,叶晚心软地一塌糊涂,她很想亲吻一下他的额头。
可这样不行。
她握了握他的手:“那我等你睡着再走,殿下。”
尤安安心下来,重新闭上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叶晚一直待到他呼吸平稳,才轻轻站起来替他掖了掖被角,悄悄退出了他的寝宫。
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尤安睁开眼睛,他很快掀开被子,走到窗口,看到叶晚很顺滑地消失在夜色中,像投入大海的一条鱼。
其实他也很害怕深夜,偌大的王储卧室只有他一个人,其实他想对叶晚说:
“你能不能不要走?”
叶晚发现,尤安最近很喜欢召见她,当然王储召见王室的厨师都要有些由头和固定流程,大概都是说她做的食物不错好吃,然后王储接见给一些不轻不重的表扬,接着执事会来到厨房,给厨师赏赐一些金钱。
叶晚盯着赏钱琢磨了半天,钱虽然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去。
值得高兴的是,小尤安饭量最近大了起来,叶晚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类好吃的,而且有时夜里会潜伏进他的卧室,给他送些宵夜,既然是宵夜,不用考虑营养与优雅美观,那自然是什么美味做什么。
有时是汉堡鸡排薯条、有时是各类烧烤大油边,有时是一大碗满满当当的海鲜面。
他不仅胖了,而且身形像野草一般疯长。
今天仍旧在下雪,尤安站在卧室的窗边,看到圣蔷薇宫的冬夜被这场盛大又寂静的雪所覆盖,那些雪花温柔覆盖了庭院每一寸土地,花园间的煤气灯燃烧的比平常更安静,投射下温柔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