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簌站在一旁,看到她收了一些出来,“这个过几日带给阿韫。”
薛瑛想起齐韫家中有弟弟妹妹,小孩子应当会喜欢吃奶糕之类的东西,于是又多装了一些。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齐韫了,先前因为脸上有红疹,不能出门,捱了快一个月,等和离后,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见他,过几日得和他好好说一下这个消息。
程明簌踢了一脚身边的椅子,发出轻响。
“哐当。”
薛瑛吓了一跳,回头:“怎么了?”
程明簌面无表情地扶着椅背,淡淡道:“无妨,膝盖有些不适。”
“不是已经好了吗?”薛瑛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我让采薇喊府医过来。”
“不用了。”程明簌坐了下来,目光落在窗外淅沥的雨幕上,“估摸着是下雨的原因,有些隐痛。”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好吧。”
薛瑛想起祖母,薛府的老夫人年轻时摔伤过腿,当时没当一回事,没成想老了之后,受过伤的地方每逢阴雨天便会痛,不过祖母是因为年纪大了,她觑了一眼程明簌。
他不会也这样吧?
那么年轻,薛瑛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忧虑,太子罚得真狠,竟然伤及根本了?
被他这一打岔,薛瑛就忘了自己要送给齐韫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转而先去洗漱,她转身时还不忘叮嘱程明簌,“你先去榻上坐着吧,别走来走去的了。”
“嗯。”
薛瑛的脸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看不出曾经得过热痱的样子,她卸去钗环,散了长发,坐在妆镜前,慢条斯理地往发尾抹着清香的栀子油。夏日寝衣轻薄,勾勒出少女玲珑窈窕的曲线,衣袖滑落时露出一截皓腕,银镯相碰,发出细碎清音。
程明簌坐在榻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梳妆的背影。昏黄的烛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晕,那细碎的轻响却莫名刺耳。
半晌,程明簌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有些突兀:“今日席上薛……兄长信中所言,你看完意下如何?”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离之事。”
“嗯?”
薛瑛回过头看向他,眼神清澈坦荡,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是依哥哥的意思。”
“而且我们不是本来就说好了要和离的吗?哥哥信里说得挺对的,你我被迫成婚,婚后也总是吵架,经常不和,再加上……”
再加上还有换子一事的纠纷,自然是没法与寻常少年夫妻那般相敬如宾的,总不能日日互相看不顺眼,还不如早些解脱,和离了事,各行嫁娶。
不过她没有说下去。
程明簌的面容在烛光下半明半暗,沉静如水。薛瑛的回答果然是这样,与他预想的一样,意料之中,这本来就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自然,和离也是他最开始设想的,只是他没料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突然,虽然在新婚的时候,程明簌巴不得第二日就与她分道扬镳,可如今机会真的摆在面前时,他又觉得太突然,程明簌毫无准备,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但他到底有什么计划,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只觉得心口空落落,又沉甸甸,不受控制,这种脱离掌控的滋味令程明簌烦躁不已。
前几日赋闲在家时的打打闹闹,好似临行前的散伙席。
薛瑛不再多言,梳完头发便翻上榻睡觉,外间的桌子上还堆着没有收拾好的东西,在昏暗中格外扎眼。
程明簌心中思绪万千,了无睡意,洗漱完后静静地躺在薛瑛身旁,耳畔很快就响起少女匀长的呼吸声。
窗台的滴漏滴答滴答响着,外面也下着小雨,不知怎的,程明簌的膝盖竟然真的隐隐开始作痛了。
他睁着眼睛,数着窗台的滴漏声。
算了,和离就和离吧,这原本就是他所求的结果。
明日他主动去和武宁侯夫妇说。
程明簌闭上眼。
睡梦中,馥软的身体逐渐靠过来,像以前那样贴着他。
薛瑛身体不好,但是又贪凉,尤其到了夏日,总喜欢踢了被子,翻到榻边睡,因为拨步床外放了冰块,靠近些更能感受到寒气。
程明簌睡在榻边,他的身上也是凉凉的,薛瑛经常挨着他睡,一开始她还不好意思,后来就心安理得,他不是夫君吗,伺候她不是理所当然?
就算明日和离了,今日也得迁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