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柔和:
“殿下,”他轻轻开口,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既然回来了……”
他顿了顿。
“……就不要走了,好吗?”
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之外,传来沉重铁锁“咔嚓”落下的、冰冷刺骨的撞击声。
崔韫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第79章经年恨沈照山被她一巴掌打偏开。……
沈照山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还是夏天,并没有太多的落叶,故而脚步落地,只有纯粹的、与青石摩擦的声音。
崔韫枝如坠冰窖。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黑洞洞的,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丝毫寻常人的情绪波澜,只有一种令人头皮炸开的、非人的平静。
“沈照山?”崔韫枝的声音因为不可置信而变了调,“驰羽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她本能地朝后踉跄一步,下意识地想要躲开来人。
然而,沈照山停下了。
不是迎向她,而是侧过身,对着庭院深处那片更浓郁的黑暗,做了一个极轻微的手势。无声无息,甚至没有衣袂带风的响动,几个漆黑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从廊柱后、假山旁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在通往内院的月洞门两侧。
他们像冰冷的石雕,沉默地隔绝了崔韫枝投向儿子可能所在方向的最后一丝视线。
崔韫枝的心彻底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冻得她指尖发麻。
原本急切的、关于儿子病情的担忧,此刻被眼前这景象碾得粉碎。
一个更冰冷、更可怕的念头,带着彻骨的寒意,攫住了她。
“驰羽……驰羽根本没病,是不是?”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骗我?你拿他……拿他当诱饵骗我?”
沈照山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回她身上。
他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朝她缓步走来。玄色的袍角拂过庭院铺着的、被打磨得光滑冰冷的鹅卵石,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庭院里,被无限放大,一下下敲在崔韫枝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冷冽的,草木的气息。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和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男人的视线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描摹过她苍白惊惶的眉眼,那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缓缓抬起手。
崔韫枝如同受惊的鸟,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脊背重重撞在身后紧闭的、冰冷坚硬的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但预想中的束缚并未落下。
沈照山的手指,只是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拂过她被夜风吹得凌乱、贴在冰凉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指尖的温度微凉,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七年了,殿下。”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你还是和原来一个样子。”
“……”她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像被烙铁烫伤,“沈照山,你清醒一点!”
她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冲出去,哪怕只是撞向那些沉默的守卫。
可沈照山的动作比她更快,更不容抗拒。他只是微微侧身,宽阔的肩膀便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轻易封死了她所有去路。
他垂眸看着她徒劳的挣扎,眼神深暗,那里面翻涌的东西太过复杂,崔韫枝根本辨不清,只觉得像被无形的蛛网层层缠裹,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很清醒。”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
崔韫枝看着他眼中几乎要化作实质的、灼烧的赤红色,几乎要把她吞没。她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照山微微抬起右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惨淡的月光下展开。崔韫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双手上——指骨匀称,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那是一双属于统帅的、掌控生杀的手。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到来,沈照山还是很平静,只是忽然再次开口:
“当时……就差一点儿,我就能捉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