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宽大袖口的掩饰,下意识地攥紧指尖,指甲扣进掌心,脸上倒是始终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你,咳。”他直到出声,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干涩得厉害,掩饰性地干咳两声,“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
温祈:“……”
这是彩虹屁没听够的意思啊!
她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没绷住语气,又是绞尽脑汁一番吹捧,谢迎听没听过瘾不清楚,反正是把她自己恶心得够呛,抱紧自己和鸡皮疙瘩一起摇摇欲坠的节操,在内心深处疯狂自我谴责。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堕落了,终究是堕落了。她两眼无光着瞅着车窗边摇晃的木头坠子发呆,为了任务,这得算工伤。
谢迎同样听得满脸愣怔。
以他的身份,从小到大便见识过各种各种的奉承,但温祈与所有人都不同,她并非有求于自己,而是如此发自内心的……敬仰。
或许还有倾慕。
他脑海里毫无缘由地冒出来这个词,紧接着又陡然忆起承钊的话。
阿愿姑娘对侯爷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那种怪异的酥麻感再度涌上心头,像是有电流经过,连带着耳根也开始微微发烫。他抿了抿唇,像是被蛊惑般,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到温祈身上。
很好,又在发呆。
本侯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木头坠子!
谢迎气笑了,所有的旖旎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声音骤然一冷:“继续。”
到底没能躲过一劫,看来彩虹屁没有拍到狗谢迎的心趴上。
温祈欲哭无泪收回思绪,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看了半晌,突然啪的一声把书合上,正襟危坐,语气严肃地问道:“我还有一事不解,望侯爷解惑。”
谢迎倦倦地抬了抬眼,被拆穿她的小心思,大发慈悲地发话:“说。”
“之前在长平县的时候,县丞李涛对侯爷不敬,当堂就被斩了。这袁鹤与其相比更是罪大恶极,就算不直接处决,直接通知官府来逮人就是,又何必特意押送这一趟?”
谢迎闻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然道:“律令第七十三页,念。”
又是律法规定?
温祈狐疑地翻开书,只见最开头就赫然写着:“奉天敕圣宗为国教,见圣教之人如见皇室亲临,法不上圣教。若有命案重案,不得私刑,需押送返京,由陛下亲审。”
后半句基本可以视同废话,毕竟有法不上圣教的规定,不过是让人到京城继续逍遥自在罢了。
“那就这么饶了他?!”温祈颇为不甘心地质问道,“柳氏山庄被这畜生祸害成什么样,侯爷你也是亲眼所见!且不说其他,一旦放虎归山,那小安和陈巧书便首当其冲,不得安宁!”
谢迎静静地注视着她:“白纸黑字,纵使本侯,亦不得凌驾于律法之上。阿愿姑娘思虑甚远,但本侯只做该做的事,自会差人将袁鹤押送回京。”
意思是没得商量。
温祈早有预料,神情晦暗地低垂下眼帘,还没等说些什么,便听谢迎话锋突然一转:“不够本侯人手亦有限,这苍溪毕竟山高路远,回京之日怕是会有所耽搁……也罢,且看他天敕圣宗,是否真能承天庇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