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犹豫了一下,指尖悬在空中,不自觉地望向郑淮明熟睡的面孔。
酒店七层,房间里是黑漆漆的,映着外边日内瓦老城区的人间烟火。
没有高楼大厦,街边蔓延的欧式古老建筑亮着暖色调的光,深深浅浅,典雅与现代的气息在这座城市完美融合。
月光落在郑淮明静谧的侧脸上。
他平时总是气场很强的,即使不说话也令人无法忽视。此时陷入沉静,长长的睫毛垂着,呼吸平稳悠长,这丝毫不设防的姿态平添了几分柔软。
方宜从不怀疑他深爱着自己,即使两个人曾经因误会、自尊、疏于表达而走过一段曲折的路……
郑淮明在外是那样强大、无坚不摧,实则他内心就像一个碎了无数次又拼起来的玻璃瓶。
别人只看到他的通透坚硬,而一路走来,她亲手触摸到了上面一条条脆弱的裂缝……
方宜视线不自觉轻柔下来,坚定地退出微信,按灭了手机屏幕。
如果他出于某些原因,暂时不想告诉自己。
她愿意信任、尊重他的选择,等待他有一天主动开口……
方宜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细心地充上电,又抬手替郑淮明掩了掩被角。
做完这些,她眼里浮现一弯笑意,俯身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凌晨三点多,方宜醒了。或许是水土不服,起来喝了两口水,就再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下床,去行李箱里找褪黑素。
来之前为了倒时差,她特意带了一小瓶。
怕吵醒郑淮明,她打了最低档的手电,找来找去,想起那小瓶好像上次吃完就塞在了随身的小包里。
手拎包放在郑淮明那一侧的床头柜上,方宜索性关掉手电,极轻地走过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拉开拉链,在包里摸索着。
突然,冰凉的手指一把抓住方宜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却被牢牢攥住。
“方宜……”
郑淮明不知何时醒的,一双幽深的眼眸,在漆黑中注视着她。
窗外一线清浅的光照在他脸上,似有层薄薄的虚汗覆在额角。
方宜微怔:“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可气氛好像不太对——
郑淮明有些艰难地支起上身,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用力,晃了晃才勉强坐直。
她皱眉,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刚想开口询问,只听郑淮明先开了口——
他声音暗哑,掺杂着一丝紧张:
“在医院……你听见我讲法语了,是不是?”
方宜有些意外他突然这样问,却也垂眸没有否认。
黑暗中,一切声响都变得尤为敏感。郑淮明的呼吸声急促了些,他按住她的手,伸进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护照。
她恍然,他以为自己是在找他的护照。
“我只是睡不着……想找褪黑素吃。”
闻言,郑淮明指尖松开,苦涩地笑了笑:
“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方宜摇摇头,轻缓地在床边坐下,打开了台灯。
暖光一瞬亮起,透过欧式的丝绸灯罩,朦胧地照亮方寸。
只见郑淮明的脸色很不好,冷汗布满脸颊,湿了鬓边碎发。睡衣领口半敞着两粒纽扣,松松垮垮地坠在胸前,是罕见的不修边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