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不由想起私狱中素未谋面的那位“罪臣”。
……他似乎也姓林,也被称作少卿。
想到这,分明殿内银丝炭暖,萧棠抿着热茶,却忍不住觉得齿根生冷。
她转头便命瑞雪将东宫送来的一切物什都压箱收好。幸好那些东西她几乎都没动过,最多只是看了看,收拣起来还算容易,也不怕遗漏。
整理完毕,便将箱子上锁,把钥匙扔进细颈瓷瓶中,堵住瓶口,这样交到吴年那样的人精手上,对方定然能懂她委婉的“守口如瓶”之意。
就连准备说辞,也与拒绝太子时的无异,这些来路不明的奇珍异宝放在殿中,若是被人发现端倪,说不定也会牵连东宫。
她僭越过一回,不敢再僭越二回,心生忐忑,想要物归原主,合情合理。
只是如此合乎情理的话,折腾了几回,都没有传到东宫的人那儿去。
瑞雪说,吴年不在,其余的东宫内侍见着了她,也装作是不认识般,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压根不给瑞雪搭话的机会。
萧棠怔了怔,轻轻自言自语:“难道是想要我亲自送到魏珣手上吗?”
“不会吧,”瑞雪道,“奴婢看东宫这几日的确事情繁多,也许只是没空理咱们。”
物归原主的计划便只能先按下不表。
接连几日的雨总算停了,雨后初霁,便到了春日举办马球赛的时节。
有皇后在,这些盛事,萧棠不止不再缺席,还都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马球赛在哪儿举办、大概会邀请哪些人,她都已有成数。
名录开头,最瞩目的便是太子殿下,萧棠的视线在魏珣的名谓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再往前往后看。
皇帝不良于行,如今已不爱看马球,但帝后仍会亲至。其余皇子、公主都将到场,连刚刚凯旋的誉王都在其中,可谓是场实打实的盛事。
在这样的盛会之中,魏珣顾不上她,也不可能对她表现出什么不同。
毕竟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
想到这,萧棠便放心地前去了。
不定时举办马球赛以供王公贵族娱乐,此乃是宫中惯例,早在太祖时期,皇宫南侧便专设了一处偌大的击鞠场。
距离虽远,但寻常人没有以步待辇的恩遇,都得老老实实花上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走过去。
众人成群结队,萧棠也跟在人群之中。
左右都是不大熟悉的面孔,彼此点过头、问过好便不再继续搭话了,行将过半,才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晏山菱从另一条岔路走来,正好与她碰上。对方主动与她招呼:“淳和公主,好久不见。”
萧棠弯眼一笑,柔声应道:“几日不见姐姐,姐姐真当又容光照人了几分。”
“公主真是折煞我了,”晏山菱凑到她跟前,打趣道,“我的蒲柳之姿,哪儿敢在公主面前摆弄?”
几句俏皮话间,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了目的地,远远便瞧见那宽宏气派的击鞠场,和进进出出的侍婢杂役。
马球风靡已久,不止是军中与贵族子弟盛行,连女眷都中都不乏精通者。
不知是谁起了话头,说起先前马球赛的趣闻,一时笑语不断。
萧棠从前在司坊受人排挤,又体弱多病,在骑射方面一直落了下乘,后来也不常能参加马球赛这样的盛事,她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不插话。
忽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急促的嘶鸣。
众人依言回头看去,只见有人骑汗血宝马,肆意横冲直撞而来。
不必看清马背上的人,光是猜都能猜出其身份。宫道间纵马,这般恩宠,除了皇帝如今最偏爱的誉王,还能有谁?
按照规矩,她们都得向誉王行礼。大家站定在原处,不约而同地准备让誉王与他的爱马先过。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人道:“誉王殿下的马是不是失控了?”
被她这般提醒,众人才发现那汗血宝马怒目圆瞪,喘着粗气,马鬃横张,马背上的人拉着缰绳也无法阻止它向她们这一大群人冲来——
突发的惊叫声中,女眷们瞬间慌不择乱地作鸟兽散去,躲到宫道两边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