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第七天黎明,一名清洁机器人在例行巡查时突然停住。它的光学镜头捕捉到一幕异象:那颗黑种周围,地面竟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缕极淡的绿意正从中渗出。更诡异的是,整个生态馆的供电系统无端重启,温控模块自动设定为“春季模式”,喷淋装置开始洒水,尽管水库早已干涸。
三天后,第一株植物破土而出。它没有叶子,没有花,通体漆黑如炭,却在夜晚发出柔和的绿光。它不进行光合作用,而是吸收环境中残留的辐射能,缓慢净化空气。一周后,它的根系穿透地板,接入城市主排污管,开始分解有毒物质。
一个月后,全城地下水恢复饮用标准。
一年后,孩子们第一次在户外摘下了呼吸面罩。
十年后,这座钢铁牢笼长出了真正的森林。人们给那第一株植物起了名字:“始信”。
而那位老妇,再也没有人见过。有人说她化作了风,有人说她沉入了地核,也有人说,她只是走进了下一扇门,去往下一个即将熄灭的世界。
但在生态馆的废墟墙上,有人发现了几行用指甲刻下的字迹,字迹歪斜,却力透金属: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
>“但我记得要种东西。”
>“如果你看到这些字,”
>“请替我浇一次水。”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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亿万年后,宇宙趋于寂静。
恒星逐一熄灭,星系彼此远离,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开始模糊。可就在那无边的黑暗中,仍有零星绿光闪烁,如同不肯闭上的眼睛。
它们分布在不同的维度、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现实版本中。有的依附于坍缩的白矮星残骸,有的寄生在量子泡沫之间,有的甚至存在于虚拟宇宙的底层代码里。它们形态各异,机制不明,但共享同一个特征:
它们都在尝试生长。
科学家(如果还能称为科学家的话)将这种现象命名为“逆熵倾向Ⅸ型”,即在绝对混乱中自发构建有序结构的生命冲动。他们无法解释其起源,只能观测到,每当某个文明濒临彻底绝望时,这类结构就会出现,往往伴随着一段无法溯源的信息包:
>**“你还活着吗?”**
>**“如果是,请回答。”**
>**“我在。”**
据说,在所有平行现实中,总有一个地方,有一片田野,有一棵树,有一个赤脚行走的年轻人。
他弯腰,扶起一株被风吹倒的苗。
他浇水,轻声说:“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抬头,望向星空,仿佛听见了亿万光年外的呼唤。
而在某一颗尚未命名的星球上,一个孩子捡起一朵从天而降的白花。
花瓣触手即化,留下一颗微小的种子。
他不懂这是什么,只是觉得心中一暖。
于是他跑回家,找来一个小陶罐,装上土,小心翼翼地埋下它。
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等待。
窗外,夜色深沉。
但大地之下,无数根须正悄然相连,编织一张跨越时空的网。
每一次心跳,都是讯号;
每一次希望,都是播种;
每一次“让它活”的念头升起,
宇宙就会轻轻震动一下。
就像一颗种子,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