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师兄徐徐传来的气息音,别枝甫从思忖中回过神来,不答反问:“书房内的另一个人,是徐闻澈?”
“是他。”明哲弯身微微掀开其中一道瓦片,“半盏茶前到的。”
透过狭小缝隙,恰好可见徐闻澈的身影。
别枝微微蹙起眉,想起早些时候跟在徐闻澈身边时章砚所言,清亮眼眸沉了几分,她不再忙着处理章砚,而是弯下身附耳倾听。
书房内的徐闻澈半倚着墙垣,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翻箱倒柜的章砚,不明白他如此焦急意在何为,“深夜命人寻我过来,不会就为了让我看章大人翻东西吧?”
章砚闻言,抬眸睨了他一眼,不管他的阴阳怪气之言,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册,虽时隔多年且接连搬迁过几地,但这道书箱多年来一直跟随着他,从未离手过半日。
翻到最下头,方才窥见被他翻看过多次的书册。
书册内页,夹着两张信笺。
一道已然泛黄有了些年头,与之对比的是另一道极为崭新的信笺,纸张都是去岁才兴起的端阳纸,章砚翻开新的信笺观摩少顷,叠好。
他站起身,随手将信笺落在了书案边缘处,还算是客气地道:“还要麻烦徐公子回去告知你的父亲,十日后我将抵达璃朝与西澜国的交界处,他无论如何也要送我离开璃朝,并护卫我平安入西澜国国都。”
徐闻澈听到他所言,皱眉站直了身,“章大人出了何事,要逃离璃朝。”
徐家常年往来于璃朝和西澜国之间做生意,想要带一个人往返于两国之间虽然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只要此人身上没有背负官府所查之事,也不是什么难事。
章砚乃朝堂命官,他若是想要踏入西澜国,自然可以寻得官方文书。
官方文书,可比徐家偷偷带离要来得干脆,来得体面。
除非——
“章大人犯了什么事,急着离开璃朝。”徐闻澈目光徐徐扫过四下,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章砚脚边的书箱外,以及适才被他翻出散落外侧的书册外,整个书房内干净而又整洁,就连书架上的书册都是崭新的,没有被翻阅过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有人着意寻来装模作样所用。
“徐家虽然与章大人相识多年,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
“要不要送我离开,不是你能决定的。”章砚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的话,侧眸扫了眼落在书案上的信笺,“你且亲自带回去,你的父亲自会有所定夺。”
徐闻澈拧紧眉梢,听出他话语中的笃定。
明显就是非常确信,徐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且会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到西澜国国都。
对视少顷,徐闻澈走上前,取过静置于书案上方的信笺。
他捏着手中的信笺,眸光定定地凝着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四下都带着些许紧绷的章砚,翻开了信笺。
看清信笺中落有字迹的刹那,徐闻澈眼眸倏然放大了几分,神思在这一瞬间成了团浆糊,僵硬到使了劲儿都搅拌不开。
章砚垂眸扫了眼少年攥着信笺微微颤抖的指腹,白皙手背上崩起的青筋几近要溢出,他若有所思地道:“徐公子如今已然是挑大梁的年岁,徐家主竟然还没有告知于你,可见是真的打算将此事带入坟中,不过——”
他笑了笑,“以为真的逃得掉吗?”
徐闻澈浑身紧绷,难以置信地抬起眸。
洋洋洒洒的字迹落满整张信笺。
信笺的开头,一目了然-
‘草民以边家于肃州百年来的声誉为基,告荆州徐家通敌叛国,暗中携带敌国将军贺兰代松入境查探我朝兵情。’
再往下,便是事情的经过。
“边家被灭门,徐家于其中出了大力。”章砚挑眉,忽而想起前段时日时不时会与他相伴同行的少女,景清既然已经出手,她也难逃一死,如今也不知长眠于何地,“前些时日与你相识的秦家二姑娘,你真以为她就是秦家二姑娘?”
徐闻澈呼吸微滞,半响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
“她是边家遗孤。”章砚冷冷地笑了声,没想到还能有人带着她离去,那夜边家夫人抱在怀中安抚的婴儿,竟然不是边家幼女,“还好她容貌与边家夫人甚是相似,若不然还真的叫她逃过一劫。”
“罢了罢了,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左右都已经解决了她,你也该安心才是。”章砚弯身收整着散落四下的书册。
“她是无辜的。”
耳畔忽而响起徐闻澈凛紧的嗓音,稚嫩的话语惹得章砚禁不住笑了笑,“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