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么一束花放到副驾驶座上,想象诸伏景光抱着它的模样,降谷零原本略显低落的心情又再次被期待带着往上扬。
喜林草确实很适合诸伏景光,相似的蓝白色互相映衬让降谷零的心底都变得柔软。
可他这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在看到猫眼青年对着奶酪番茄帕克里管面出神的时候,降谷零又忍不住开始多想:是在欧洲时和谁一起共同进餐的过往在影响着hiro吗?还是hiro已经想起了在欧洲时给波本分享的日常没有得到波本的在意?
被这样的心态干扰着,注意力没能完全集中的降谷零在错误的时间点向松田阵平递出了那份关于萩原研二的报告。
即使后面用他卧底期间修炼出的气氛调节能力,成功把餐桌上的氛围重新调整回来——他想看到那双猫眼里带着真切笑意的样子——降谷零还是觉得这顿晚餐有些不如人意。
这样不安的感觉在梅斯卡尔的出现时达到了巅峰。
降谷零知道梅斯卡尔在AISI那里过得不算差,但他想要以这样的自由身离开意大利甚至离开欧洲来到日本,显然也并非在合理程序范围内。
金发公安感到生气,与此同时心底还无法抑制地升起恐慌,似乎有什么即将要脱离控制。
因为清楚梅斯卡尔曾经为苏格兰做过什么,所以明知道梅斯卡尔和自己一样喜欢苏格兰,还那样失态地抓住诸伏景光的手,降谷零在用武力逼对方和诸伏景光拉开距离之后,一开始说话也在强压着怒气尽量礼貌说话。
降谷零想把事情压下,之前一直配合降谷零提供信息去寻找苏格兰下落、现在又得知降谷零找到苏格兰而没有告知自己的梅斯卡尔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直接把最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降谷零的世界仿佛变得一片寂静,除了站在他身边的猫眼青年,其他一切的人事物都几乎失去了存在感。
但一切又好像变得十分嘈杂烦乱,过快的心跳声、在那个混乱暧昧时刻说过的话和曾经缠绕在一起的咖啡和葡萄乌龙气息……都充斥着降谷零的感官。
过往的罪证被突兀地摆在面前,而身边的受害者因为他的私心,对此尚且一无所知。
对,私心。
在诸伏景光给他打电话来说可以通过接触相关的人事物来唤起记忆的时候,除了下意识为诸伏景光能找回记忆感到开心,降谷零同时也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忧虑,有些是从诸伏景光角度着想的,有些则是源于他的自私。
被这些年的公安和卧底生涯影响,降谷零做任何事情都会想得很多,他不愿意把这样的态度用在诸伏景光身上,可他终归也会有普通人的弱点。
我的罪证,会由我亲手揭开。但那太过沉重,所以至少给个缓冲时间,不会一开始便带着hiro去面对,这样无论是对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对hiro的心态都更好。
这样的想法仔细追究起来也无可厚非,可降谷零早该知道不是一切都会在他的计划内。
找到诸伏景光的那一天,诸伏高明就曾告诫过他“景光不是你策划的公安行动方案”,他听进去了,却还是在跌跌撞撞中做得不够好。
在情感上,降谷零是个新手,但现实不会因为他是新手就会对他多加照顾——或者说,诸伏景光失去记忆后依旧愿意亲近他,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暗暗做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降谷零侧头看向身边的诸伏景光,却发现对方此时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甚至连额头都开始出现了细汗。
“……没事吧?”吞下了会暴露诸伏景光真实名字的昵称,降谷零看着几乎要摇摇欲坠的诸伏景光,刚刚要被梅斯卡尔揭穿的恐慌瞬间就被对诸伏景光状态的担忧所取代。
他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可几天前还能忍受自己拥抱的猫眼青年现在却被身体的本能操控着躲开了降谷零的碰触。
诸伏景光的这个动作幅度算不上大,但在注意力全在他身上的两个人眼里却很明显。
梅斯卡尔本就对降谷零意见很大,诸伏景光对金发公安的抗拒更是让他明白了什么,原本没准备强硬拦住两人离开的他大跨步上前,想带走诸伏景光:“苏格兰,跟我——”
“不用了,梅斯卡尔。”诸伏景光没有回头去看梅斯卡尔,其实他此时的状态已经差到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降谷零咬紧牙,手虚虚地扶在诸伏景光身边。
梅斯卡尔不清楚苏格兰原来会说话,即使声音很小还是被梅斯卡尔听到了。他因为对这件事的惊讶和诸伏景光话里的内容,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诸伏景光朝降谷零做了一个“我们走”的手势,然后依旧背对着梅斯卡尔说道:“波本有你的联系方式吧?晚点我会联系你的,梅斯卡尔。”
来不及分清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感受,也不愿意去看梅斯卡尔那一瞬间点亮的表情,降谷零只能按照诸伏景光的意思,慢慢陪对方走到车旁。
看着诸伏景光安稳坐到了副驾驶座上,降谷零才走过去驾驶座:“hiro,你怎么忽然脸色那么差?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没事,只是我现在大脑很混乱,”诸伏景光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在慢慢闭上,“让我睡一觉就行,别去医院……zero。”
随着那声轻得如同呢喃的“zero”消散在夜色中,诸伏景光的眼睛阖上了。
在这一瞬间,降谷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眼前不可控地闪过了那天无尽的火海,是下嘴唇的刺痛才勉强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没有在意自己嘴里的血腥味,金发公安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诸伏景光的状态,呼吸、心跳、体温都在正常范围内,确实只是睡着了而已。
看着即使陷入睡眠,依旧会因为自己刚刚轻微快速的检查动作而不自觉皱眉的诸伏景光,降谷零连轻轻揉开他紧皱眉头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不敢做。
从后视镜看到梅斯卡尔没有离开,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降谷零最终还是以尽量不会惊扰到诸伏景光的速度慢慢驶离了这家店。
等到他开到自己现在这间公寓的楼下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可诸伏景光还没醒来。
降谷零也没有把诸伏景光叫醒的意思,他只是安静地借着月光,看着心上人的轮廓。